宋平轻轻一咳嗽,双手负于身后,正色道:“娘子既然入了行宫,就该守宫中的规矩。您应该放下茶盏,恭恭敬敬地向我行礼。”
薛似云缓缓地抿了一口茶汤,又慢慢搁下茶盏,徐徐起臀。以极不恭敬的态度,向着宋平行了一个标准的宫礼:“薛氏似云,向宋教坊使请安。”
宋平彻底没了脾气,落座后命人去请柳三姑来。
“柳三姑”三字飘进耳朵,薛似云面上有一瞬的僵硬,好巧,她也认识一位柳三姑。
人还未到,宋平先给她提个醒:“柳三姑是内教坊里技艺最为精湛的宫人,擅软舞与琵琶。只是三姑这个人十分讲求眼缘,她瞧中了,才会心甘情愿地传授技艺。毕竟是有求于人,一会她来了,娘子要将态度放缓和些。”
几年过去了,她还是这样,性格古怪。
薛似云望向屋外,静候故人。
当年柳三姑来外教坊授课,一眼就相中了薛似云,说什么都要收下这个平民女为徒,不然再不肯登台献艺。
彼时的柳三姑是内教坊第一人,教坊使拗不过她,开了先例,竟真的抬举了一个外教坊的黄毛丫头。
若要细算,薛似云应当感谢柳三姑的再造之恩。
倘若没有柳三姑,凭她的容貌与才情,一定会成为达官贵人手中流通的玩物。
或许不堪受辱,早就一头撞死,哪里还有今日安安稳稳坐在这里,再相见的机会。
柳三姑人到中年,身形依旧袅窕,丝毫不显老态:“奴婢来晚了,请中官万安。”
宋平免了她礼,目光落在薛似云身上,道:“三姑,这位是城中薛司马家的大娘,后面就跟着你学习。你要认真授课,不可怠慢。”
柳三姑这才将目光慢慢转过来,情态高傲,一面笑道:“回宋中官的话,奴婢的课,也不是谁都能学的……”
在对上薛似云目光接触的那一刻,柳三姑浑身僵硬,麻木地感觉充斥着身体,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排山倒海般地席卷过来,她不确定,却又脱口而出:“你是……絮娘……?”
多年没有听过,薛似云竟然觉得心口疼痛起来,她静静坐着,用陌生的眼光看她:“柳三姑好,我是薛家大娘,薛似云。”
柳三姑震惊的神情尚未收回,人已矮身告罪:“奴婢认错人了,请薛娘子莫要怪罪。”
宋平笑道:“好了,就请三姑安排薛娘子的吃住住所,我还有事,就不耽误你们授课了。”
薛似云跟着柳三姑往浇香院走去。
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同她记忆里的景象完全覆盖。只是当时是小小的人,如今已经长大了,一样,也不大一样。
直到进了浇香院的主屋,柳三姑将门一关,攥着她的肩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