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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第1页)

&ldo;这是怎么回事?&rdo;药来喃喃自语。

我告诉他,在许家《素鼎录》的最后一页,记载了一种叫做&ldo;包玉术&rdo;的技术,可以把一块整玉包裹在另外一块玉内,不见任何破绽,天衣无fèng。我爷爷许一城用这种手法,在真正的弥勒玉佛外面,包了一层同样质地的玉皮,巧妙地遮掩住了弥勒佛的造像特征,重构了大日如来,就好像给人蒙了一层人皮面具一样。两层玉重叠在一起,须要无比精确的手法和计算,才能不凸显叠线,也不影响折光率。这可真是神乎其神的技艺。

而那个顶严,则有两重功效。一是故意留出破绽,让人以为这是赝品;二是作为破解机关。外包的那一层玉,结构应力全都集中在顶严处,只要这里被敲碎,伪装立刻就会被解除,露出佛头真容。在知悉真相的人眼中,它就是一把钥匙。

至于脖颈处的折纹,只要简单地把曲线磨成直线,就可以伪造出人为锯断的破绽了。

自古从来都是赝品伪真,谁又能想到,我爷爷竟反其道而行之,用真品来伪赝呢?

这时候观众们才如梦初醒,情不自禁地欢呼起来,如同海潮扑向沙滩。闪光灯以前所未有的强度闪个不停,记者们颤抖着双手,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录着,这种新闻,绝对是百年难遇的好素材。政府的几位高官和日本大使表现得比较稳重,可是闪闪发亮的眼神,暴露出了他们内心的震惊和兴奋。

黄克武激动地站起身来,冲到台上:&ldo;许一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rdo;

&ldo;因为日本人一心要得到玉佛头,他无力阻止,只得设计了这么一个真中带假、假中带真的双重圈套。第一重圈套骗过了木户有三,让他误以为真;第二重圈套骗过了老朝奉,让他误以为假。&rdo;

说到这里,我苦笑着摇摇头:&ldo;我爷爷唯一失算的是,他的手法太过精湛,把几乎所有人都骗了过去,几十年来,竟没一个人能够领悟他的暗示。所以我刚才说了,只有了解许一城这个人,才能弄清楚这佛头的真假。&rdo;

姬云浮的脸,慢慢浮现在我的心中。他真是一个天才,可以说,他才是许一城真正的知己。这么多年来,只有他了解到了许一城的用意。

面对台下的热潮,药来呆立在台上,眼神有些茫然。当玉弥勒佛头展露真容之时,他刚才列举的那些破绽,反成了证明是正品的最好佐证。他辛苦一场,却给我做了嫁衣。他苦心经营出这么一个局,却反而葬送了他自己。

刘局正在和领导们谈笑风生,刘一鸣缓缓走上台,拍拍我的肩膀:&ldo;小许,辛苦了。&rdo;药来这才如梦初醒:&ldo;你们,早就串通好了?&rdo;

&ldo;还记得那晚刘局请我喝的茶吗?&rdo;我似笑非笑,&ldo;虽然药不然在我身上装了窃听器,可惜他却看不到,我和刘局之间,是在用茶阵交流。&rdo;

刘局第一次见我,就是用茶阵考验。后来我找了些资料,也学了一些切口。那一晚,我在刘局办公室内喝茶,不动声色地用茶碗摆出了我想要表达的信息。此后的一切,都是我与刘局默契设置的一个局,诱使药来跳进坑来。一等到黄烟烟和付贵脱困,立刻发动。

&ldo;老朝奉,如今你大势已去,准备好为你手里的几条人命负责吧。&rdo;我冷冷地对他说,想上前抓住他的胳膊。可这时刘一鸣却把我拦住了:&ldo;小许,你错了,他不是老朝奉。&rdo;

听到刘一鸣这么说,我一愣,心中掠过一丝阴影。

&ldo;怎么可能?不是他今日跳出来跟你们为难的吗?&rdo;

刘一鸣道:&ldo;小许,你也许很懂鉴古,却不懂官场之道。在大庭广众之下跳出来质疑佛头真伪,固然能使我们红字门垮台,同样也扫落了领导的面子,这样的人,绝不可能上位。老朝奉一生工于心计,绝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老药,只不过是他安排了与我等同归于尽的弃子而已。&rdo;

&ldo;可是……&rdo;

我把目光转向药来,陡然发现他的嘴角,有一丝鲜血流出来,大叫不好。比我先动的是黄克武,他一个箭步冲过去,右手虎爪卡住药来的下颌,试图把他吞下去的东西卡住。可是他还是慢了一步,药来整个人软软地瘫了下去,目光开始涣散。

&ldo;老药!&rdo;黄克武大吼道,把他半扶起来,连连拍打背心。可这种努力也是徒劳,药来似是下了决心,始终紧闭着嘴唇,不肯张开。一直到我走到他的面前,药来才倏然睁开眼睛,缓缓抬起一条胳膊,嘴唇嗫嚅。我凑得近了些,才听清他在说:&ldo;小许……救救我的孙子,救救他……&rdo;说到一半,他头一歪,一代掌门,就此气绝身亡。

我抱着药来的尸体,抬头环顾。整个宴会厅里,大多数人还在热烈地讨论着刚才的逆转,混乱不堪。黄克武缓缓放平他的尸身,刘一鸣在一旁叹道:&ldo;老药一生洒脱,唯独却对这个孙子用心至深。老朝奉用药不然做钳制,迫使他今日来做弃子。这祖孙之情,真是令人可佩,也可叹。&rdo;

药来一代掌门人,若非是至亲受到胁迫,又怎会做出此等事来。现在回想起来,他当日与我透露&ldo;文革&rdo;情形,正是良心未泯心中有愧。我若是早早觉察到,就不会有今日的惨事了。

一股悲凉郁闷的气息,开始在我的胸中郁结。这个老朝奉真是何等的用心,视人命若糙芥,全然不把人类情感当回事,在幕后玩弄着人心与人命,简直就是一个恶魔。

&ldo;对了,药不然?&rdo;我急忙朝台下看去。他爷爷为他而死,这个混蛋如果还不幡然醒悟,就太不像话了。可是我环顾四周,却发现药不然消失了,他的座位是空的,上面孤零零地只搁着一支大哥大。这小子估计在我敲碎玉佛之时,觉察到事情不妙,不管他爷爷,自己先跑掉了。

&ldo;老朝奉漏算了你,这可真是他的一个失招。他自诩跟随许一城多年,对你们许家人的秉性,还是不太了解。&rdo;刘一鸣呵呵笑道,紧接着又遗憾地摇了摇头,&ldo;可惜此役失败以后,老朝奉定然会隐姓埋名,躲藏起来,现在恐怕已经寻不到他了。&rdo;

我看了一眼药来的尸体,冷冷说道:&ldo;我只希望,在我找到他之前,他不要老死就好。善终对他来说,太奢侈了。&rdo;

&ldo;刘掌门,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rdo;

&ldo;哦?请说。&rdo;

&ldo;让郑国渠买走青铜镜的人,是您吧?&rdo;

刘一鸣捋髯微笑,却不置可否,神秘莫测。

&ldo;许桑?&rdo;

一声怯怯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我转过头去,看到木户加奈向我走来,她似乎对我十分畏惧,不敢接近:&ldo;许桑,你觉得我的祖父,是否因为这个原因,才郁郁寡欢,以至抱憾终生?&rdo;

我明白她的意思。木户教授回到日本之后,对佛头之事表现得非常低调,十分反常。我估计,他肯定是相信了老朝奉的话,认为佛头是假的,这才变得十分失落。

&ldo;你会恨我的祖父吗?&rdo;她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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