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不用像现在,眼巴巴地等着人家回来。晚潮又抬头看看石英钟,都六点半了!荆劭不是说好了下班会带竹青回来帮手做饭的吗?人呢?就把她一个人晾在沙发上自生自灭。
早知道,就不那么费心费力、连哄带骗地把他逼上手术台,现在搞成这样,就连见他一个面,都这么不容易。唉……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候……
“咳!”晚潮忽然回过神,尴尬地咳嗽一声。真是受够了!怎么无端端想起这么一句歪诗?人家怀春少妇叹一句悔教夫婿觅封侯,也算情有可原,她这算怎么一回事?
就算……就算她对荆劭,是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的歪心思,但人家都明摆着只喜欢那个钟采,还有什么戏好唱?只怕这辈子都只能当他一个“异性好友”了,再瞧瞧镜子,只怕在他的眼里,她连个“红颜知己”都算不上,还说什么,悔教夫婿觅封候?
不要再闹笑话了,谢晚潮!
“叮——咚!”正在对着镜子警告自己,忽然听见门铃响。荆劭回来了!
晚潮从沙发里爬起来,膝盖正好撞到桌角上,痛不可当,“说了多少遍,有钥匙就不要按铃!你是不是又忘了带钥匙——”她跌跌撞撞地去开门,一边火大地抱怨,可是话说一半,突然呆住。
外面不是荆劭。
一个女子,正愕然抬起头来看着她。一头栗子棕的海藻般长长鬈发,素肌如雪,秀眉如画。她身材纤细,穿件粉紫色低v领毛衣和同色的丝绒手套,颈间一粒圆润的黑珍珠,明艳照人。晚潮跟她面对面站得这么近,闻见一丝低柔迷离的香水味,还有淡淡的不易察觉的酒气。
晚潮心里一根丝弦倏地绷紧。不知道是不是被这团艳光耀花了眼睛,站在面前的,居然——居然像是钟采?她比起那张照片,又美丽何止十倍!
钟采也一眨不眨地打量着晚潮。她是谁?!
看她身上那件半旧的蓝色大衬衫,大得卷着袖子穿,分明就是荆劭的。
再抬起头,正好对上她那双漆黑的眼睛,忍不住心里就是一震,只觉得晶莹生辉,仿佛湖水里倒映的星光。她脸上还贴着保养用的硅胶,可是仍然依稀可见,她轮廓的清秀。
两个人,一个在门里,一个在门外,静默地对视了一刹。空气里几乎有轻微的“噼啪”一声,就差一点没火星四溅。
“刚才接电话的,就是你吧。”钟采先开口。
原来刚才那个电话,没说话就挂断的,是她。晚潮心念一转,她明明就知道荆劭不在,还跑上来做什么?
“我听思甜说,他的手恢复得不错……我顺路经过,上来看看。”钟采缓缓说出自己的名字,“我是钟采。”
晚潮一怔,顺路经过?两年都没顺过路,今天就忽然顺路了,还一口气顺到十一层上来。这种话,也就只有荆劭那种白痴才会相信。
“钟采?哪一位钟采?”她认真地蹙起眉头,一脸思索状。
“荆劭没有提起过我?”钟采不相信。
“哦,对了,想起来了。”晚潮双手一拍,“你不就是以前当过荆劭的助手,他还因为你弄伤手的那个钟采嘛?我听说你已经不做护士很久了。”
钟采尴尬地咳嗽一声,“我想先进去等荆劭。”
“请进、请进!”晚潮立刻拉开门,“这里有拖鞋……啊,不好意思,这双是荆劭的,他不爱洗袜子,你就穿我这一双好了。”
她一边说,一边换上荆劭的纯棉格子拖鞋,把自己的那一双,整整齐齐搁在钟采前面,“不要客气!”
钟采瞠目结舌地瞪着地上这双粉红色、绣朵小花的拖鞋,这怎么回事?这到底是荆劭的房子,还是她的?看她一脸热情诚恳,就算是招呼自家老公的朋友,也不过如此。
“我……我看还是不进去好了。”钟采实在不想穿着另一个女人的拖鞋,走进荆劭的屋子。
“那太可惜了!我还想请你尝尝我刚做的樱桃派呢,顺便带你参观一下房间……”晚潮好像很惋惜的样子,“不过既然你坚持不进来,那只好算了。荆劭回来恐怕会很晚,要是你有什么要紧事找他的话,我可以帮你转告。”
“不用了!”钟采的语气有点生硬,“我在这里等他。”
“可是荆劭诊所那边,最近都很忙的样子。”晚潮好心地建议,“不然你去诊所找他就可以……哦,对了,你好像从来都没有去过那里吧,要不要我帮你带路?”
钟采忍不住冷冷一哂:“你跟他很熟吗?”
“荆劭都没有跟你提起过我吗?”晚潮的语气,就跟刚才的钟采一模一样,“我是谢晚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