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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第1页）

关师傅开始调教唱做功架。

天气暖和了，这天烧了一大锅水，给十几个孩子洗一回澡。这还是小豆子拜师入门以后，第一次洗澡，于蒸气氤瘟中，第一次，与这么多弟兄们肉锦相间，坦腹相向。去一个木勺子，你替我浇，我替你浇。不知时光荏苒。忽闻得&ldo;鞋！鞋！鞋！&rdo;的钟声穿来。

小豆子无端想起他与娘的生离。&ldo;师哥，我好怕这钟声。&rdo;

&ldo;不用怕，&rdo;才长他三年，小石头懂的比他多着呢：&ldo;过是铸钟娘娘想要回她的鞋吧，你听，不是&lso;要鞋！要鞋！&rso;这样喊着吗？&rdo;

&ldo;你不是说，她是只鬼魂儿么？&rdo;小豆子记得牢：&ldo;她为什么要鞋？&rdo;

各人见小豆子不晓得，便七嘴巴舌地逞能，勿要把这传奇，好好说一遍。

&ldo;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皇帝敛尽了城里的铜钱，强迫所有铜匠为他铸一口最巨大的铜钟，一回两回都不成功，铜匠几乎被他杀光了。&rdo;

&ldo;有一个老铜匠，用尽方法一样不成，便与女儿抱头痛哭，说他也快被皇帝杀头了。&rdo;

&ldo;这姑娘一定要到熔炉旁边看，就在最后一炉桐汁熔成了，一跳跳进里头去。&rdo;

&ldo;就像我们练旋子一样，一跳‐‐&rdo;一个小师哥还赤身示范起来，谁知失足滑了一交。大伙笑起来，再往下说。

&ldo;老父亲急了，想救她，已经来不及，一把只抓住她一只鞋。&rdo;

&ldo;铜种铸好了，就是现在鼓楼后钟楼前的那一口。晚上撞钟报更时，都听到她来要鞋的。&rdo;

小豆子很害怕。

&ldo;你怎不晓得铸钟娘娘的故事？&rdo;小石头问。&ldo;你娘没跟你说？&rdo;

小三子最看不过，撇撇嘴：&ldo;也许你娘也不晓得。&rdo;

&ldo;不！&rdo;小豆子分辨，也护着娘：&ldo;她晓得。她说过了，我记不住。&rdo;

&ldo;你娘根本不晓得。&rdo;

&ldo;你娘才没说过呢！&rdo;

小豆子于此关头，没来由的憎恨这侮辱他娘的小师哥。

&ldo;算啦别吵啦，&rdo;小石头道：&ldo;我们不是听娘说的，是拉胡琴的丁二叔说的。&rdo;

&ldo;呀‐‐&rdo;小豆子忽地张惶起来：&ldo;丁二叔，哎！明儿得唱了。&rdo;

他心神回来了，也不跟人胡扯了，赶忙背着戏文：&ldo;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rdo;

小石头木勺的水迎头浇下。

&ldo;又岔到边里去了。是&lso;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rso;。&rdo;

几个孩子架着脏兮兮的小癞子进来，把他像木偶傀儡一样扔到水里去，溅起水花。

小癞子只一壁叼叼不清，成为习惯。

&ldo;别逗了，烦死了。反正我活不长啦，我得死了。哎哟，谁踩着我啦？‐‐&rdo;

四下喧闹不堪，只有小豆子，念着明儿的&ldo;分行&rdo;，不安得很。

小石头鼓励他：&ldo;来，再背。就想着自己是个女的。&rdo;

小豆子坚决地：&ldo;好！就想着，我小豆子，是个女的。&lso;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rso;&rdo;

师兄弟们全没操那份心。他们只是嘻玩着，舒服而且舒坦。又爱打量人家的&ldo;鸡鸡&rdo;。&ldo;唉，你的鸡鸡怎么是弯的？&rdo;

一个也全无机心，拿自己的话儿跟人一比：&ldo;咦？你这比我小！&rdo;

一块成长，身体没有秘密。只有小豆子，他羞怯地半侧着身子，就叼念着，自己是个女的。

断指的伤口全好了。只余一个小小的疤。春梦快将无痕。

这天是&ldo;分行&rdo;的日子。

孩子们穿好衣服，束好腰带，自个伸手踢脚喊嗓，之后，一字排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