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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姜循立在山道间,提着一盏灯,将四周草丛中的萤火朝她吸引而来。
&esp;&esp;黑夜阒寂,万般光华点点如星,萤黄一片,朝姜循飞舞而去。山道风起,涌如潮落。姜循立在万盏华光中,被无数萤火包围。
&esp;&esp;她一手提灯,一手去捕捉那些虫子。
&esp;&esp;翅膀发着光的小虫落到她指尖,在她屏息凑近时,又受惊振翅飞起,重光窜过她眼睛。
&esp;&esp;姜循仰起脸,看到自己衣袂间都停留着这些荧光。
&esp;&esp;她禁不住扭头,朝山道另一头呼唤:“阿鹭,看我——”
&esp;&esp;江鹭朝她“望”来。
&esp;&esp;姜循被萤火包围,星光闪耀;江鹭雪衣轻袍,立凡尘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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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江鹭站在一片晦暗中。隔着白布,隐隐有荧光交映,他可以看到很模糊的光影。
&esp;&esp;他当然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感受不到。风声裹挟无数翅膀,对他过敏的耳力也是一种折磨。他越是听,越是心乱;越是跟着那种挥舞翅膀的节奏,越是心跳加速。
&esp;&esp;模糊的光影,让江鹭想到的不是萤火飞舞,而是火。漫天无尽的大火,焚烧所有秘密的大火。
&esp;&esp;过快的心跳与模糊的火光,又将江鹭拉回凉城。
&esp;&esp;他从城外飞奔回城,他在黎明光中看到漫天大火。城门半开,百姓们张皇出逃。他逆着人流朝里面奔,街衢上全是血泊和尸体。有无辜百姓的,有两国军人的。
&esp;&esp;他们死在血泊中,胸腹插剑,双目大睁。似乎在死去的一瞬间,他们知道了什么真相。可他们已经无能为力,只能流下血泪,茫然等待。
&esp;&esp;江鹭回去的太晚了。
&esp;&esp;他呼喊故人名字,没有一人回应他。他在烟雾中穿梭,跌撞倒在段老将军的尸体前,怔怔看着大火焚烧一切。
&esp;&esp;战鼓喧天,震耳欲聋。无声嘶吼和求救声此起彼伏,江鹭心痛欲碎。
&esp;&esp;为什么明明失了火,却还是动了兵戈?为什么说是不小心失火,凉城的将士和阿鲁国进城的将士身上却都有伤,都带了血?他们的尸首上插着对方的武器,他们死于对方的兵刃下。
&esp;&esp;朝堂因此震怒,笃定是程段二家诱了阿鲁国国王深入,想杀敌却自食其果,还害得双方交恶。
&esp;&esp;江鹭不信。
&esp;&esp;血珠不坠他身,渗他于心。
&esp;&esp;他颤抖地收绷齿关,面上浮现一重阴鸷肃杀之色。他袖中手指筋骨分明,手指又在发抖弹敲,杀意自心间升腾,盘旋吞噬他。
&esp;&esp;他在自己的幻象中目送火中故人,忽而,火舌从他眼前消去,烟雾弥散,遥遥的,有女子婉婉的歌声响起。歌声带着南音,娇柔甜腻,婉约含情——
&esp;&esp;“行不得也哥哥,只得行也哥哥。
&esp;&esp;可行不行那哥哥,不可行不行那哥哥。
&esp;&esp;可行行那哥哥,不可行行那哥哥……行不得也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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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行不得也,江鹭。
&esp;&esp;归来、归来——
&esp;&esp;婉转歌声自山径下传来,姜循哼唱间,还在笑:“我跟阿娅学的,怪模怪样的小曲,阿娅说她跟南边来的歌女学的。你以前听过吗?
&esp;&esp;“我唱的应当还好吧?阿鹭,我还在给你跳舞呢。你的世界,真的‘看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