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上札记本,已是凌晨。
夜色彻底温柔了下来,犹如疲倦的旅人终于有了一场舒服的睡眠。不知怎么的,刑云朵又想起了那一场一点都不合适的表白。
“要不,我做你女朋友吧!”那是2017年的春天,已经两年多以前了。
年轻的女孩儿,和现在一样的乖张暴戾,却比现在多了几分少女的心思。觉得人好看就出手打抱不平了,觉得人好看就黏着人家,说要不我做你的合作律师吧,再觉得人好看,认识半年后的某一天就直接大大方方说了。
她噗嗤笑了起来,想想那时候的自己,也真是有些可爱——只因为那漂亮姐姐关注了一个les的大v,她就认为,她们应该是同类?
她本以为自己是不是搞错了这一个重要的前提。可是,那么久了,唐浅那既不承认也不否决的状态,偶尔办到lgbt群体当事人时候她平静的神态——怎么看,自己都不像把这个那么重要的事给搞错的了啊!
现在想来,那年她的热情,让漂亮姐姐好像这整个半年都是懵逼的状态吧!怎么有人就突然,像牛皮糖一样黏着她?平白无故的,就因为好看?好吧,怎么黏着黏着,突然就说我做你女朋友吧!
“这个,邢律师,你不觉得……这个,太……太突然了?”她想起那时候,把人唐浅吓的都结巴了。唐浅怎么会不吓得结巴,她当初为了表明自己的喜欢,把看守所门口的黄牛全警告了一遍,说你们敢抢我搭档生意,我挨个neng死你们。
这种只因为好看的爱情,她现在想,似乎……也不是太靠谱?
“哦,那我们……了解了解?”如果可以拟物化,她觉得她当时就是一只耳朵耷拉下来的小狗,可怜兮兮的。
“好,好……吧?”被她吓到的唐浅,说的那个结结巴巴。
看看看,这家伙说的是“好”是“好吧”,她没有说不可以,她没有说我是女的你也是女的,她没有,她都没有!
她分明就是说,你可以追我的,你是可以追我的!
那时,邢云朵沉浸在巨大的喜悦里。就犹如,她喝到了最甜的那杯柠檬茶。
然而谁能想,这个一了解,就了解了两年?了解到他们还真的成了搭档,但决口不再提当时表白这件事?了解到她们都快成亲家了?
哎……
情路不易,小邢叹气。
“你到底,是怎样的人啊……”她在草稿纸上潦草的写了一句。这些年的时间算了毛线的了解啊!她连自己的心上人做黄牛之前是干嘛的都不知道,这算个什么鬼的了解?
只知道你电脑水平了得,知道你虽然和我是一个性别但是体能特别好,还了解到年龄比我大三岁,然后全都没有了——这哪里算是追到人了嘛,这分明是越了解,越觉得自己是被拒绝的这个啊!
窗外的夜色依旧温柔,可她的心事却一点都不温柔,就像那月色旁边的一圈朦胧的毛毛,扎的人难受。
唐浅你个混球!
你可知少年动心,一瞬就是一生?嗯,好吧,年过二十的人其实已经不能算少年了,但即使不能算少年,但,那就是我最容易喜欢上一个人的年纪啊!
糖糖,是不是能给我一个机会呢?你知道了我的心事——那些我实习时候遇到的糟心事;如果你愿意,我还可以将我最阴霾的那段曾经告诉你,告诉你我都在真正的少女时代经历了些什么。但是,我却连你哪个学校毕业的都不知道,你说,这个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喜欢这件事情,真的一点都不公平,不公平。
委屈……
夜,依旧温柔。
唯独,听不懂人的心事。
但若爱你是深夜的心事,那,被人所爱,是否也会成为心事,成为心上负担?
在邢云朵在札记本上写写画画的时候,同一时刻,唐浅正从噩梦中醒来。现在的时间是凌晨,唐浅她不是从床上起来的,而是从地上,搭在地上的帐篷上。
方巡的事情之后,她整宿整宿的不能入眠。每回关上灯,躺在床上的时候,她都对四周的黑暗恐惧不已,总感觉黑暗里会有一个人突然出来,然后把她从床上狠狠的推下去,而好像那个床下面不是地板,而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在开灯,做运动把自己累到不能动弹,甚至去医院开安神类的药物,牛奶里加白酒都给做过一边都无效后,她崩溃的用被子将自己包裹起来蜷缩在地上,也正是那晚,她获得了方巡那件事之后,一个安安实实的睡眠。
第二天起来,她立刻下单买了帐篷。
支在地上的帐篷,让她渡过了一些可以安然入睡的时日。但一段时日过去后,噩梦还是会让她在深夜醒来,然后吓出一身冷汗。
噩梦里,她再一次跌入了万丈深渊。
唐浅大口大口的喘气,安静的坐着等自己的心跳平静下来以后,起身去卫生间里,想洗把脸,让自己不那么难受。
几把冷水上去,心跳终于平复。唐浅怔怔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中的女子依旧漂亮。上苍在她的容貌上待她不菲,说来已经是30的年岁,说来这种心因性失眠都已经持续了那么长的时间,但她除了整张脸有些略微的发灰之外,连个黑眼圈都没有。而这种微微的发灰,只要薄薄上一层粉饼,就能被轻松遮掩过去。
白天,日光下,她依旧是明艳动人的生相。她的生相,也配得起御姐两个字。而她将所有心事都收着,自己来消化的姿态,更是让人觉得她只是个性格平平无奇的漂亮姐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