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交谈间,导师、辅导员和警察同时到达,又是一番问询和查证,七七八八解决完,天际擦黑,明月锋不得不宿在印寒家。
“惩罚估计是摘掉他的保研名额。”
印寒说。
“真是便宜他了。”
明月锋忿忿不平。
“就算他考研,也只能选择外地学校。”
印寒说,“北京的专家教授经常坐一起开会,消息传播很快。”
“那还行。”
明月锋怒火稍微平息,接着开始跟印寒算账,“以后遇到这种事,在电话里说清楚,不要吓我。”
印寒低头,蓬松的卷发像一朵黑色花椰菜,闷闷地回答:“哦。”
委屈的姿态噎得明月锋不上不下,犹豫半晌,咽下后续训斥的话语,说:“我很忙……”话说一半,他意识到不妥,连忙补充,“公司的生意刚刚起步,需要时间摸索,实在不好意思,没有太多时间回家看看。”
“妈妈问我,你总挑我不在的时候回家,是不是和我吵架了。”
印寒乌黑的眼珠盯着明月锋,澄澈专注,纯然疑惑,不带半点阴霾。
却看得明月锋心虚。
“我是想着,咱俩都长大了。”
明月锋辩解,“都要有自己的生活。”
“我的生活为什么一定要和你分得那么清楚。”
印寒问。
“……”明月锋觉得再问下去他就要露馅,遂拿起睡衣和浴巾走进卫生间,“热水烧好了,我去洗澡。”
他狼狈地关门,打开顶喷花洒,任凉水冲刷发热的脑袋。
如果印寒是个情商正常的人,明月锋早就把话说开,两人分道扬镳,老死不相往来。但印寒不是,他情商约等于0,智商高得离谱,武力值和智商持平,活蹦乱跳的暴力法师,像座忠诚的石狮子守着明月锋十多年。
明月锋怀疑纵使印寒已经二十二岁,仍分不清依赖和喜欢,这家伙贫瘠的情商把亲近明月锋当成一种惯性,不懂人情世故,更不懂爱情。
这个猜测让明月锋痛苦万分,又夹杂几分庆幸。痛苦在于印寒百分百依赖他,他却欲念缠身,虚伪、贪婪、偏执,他想要的太多,拥有的又太少,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真心挂在印寒身上,已然是他竭力挤出的全部。庆幸在于,现阶段看来,印寒虽追求者众多,但离开窍还有远远一段路程,他不必担心印寒突然投入一段感情,惹他心烦。
水流由凉转热,将明月锋的头发浇得乱七八糟,像只可怜巴巴的落水狗。他挤出一泵洗发水,抹在头发上,眼瞳深邃,眸光变幻不定,为什么不回应印寒?他思索,是觉得自己配不上,还是怕破坏现有的平衡?
父母早亡,父亲把他托孤给印诚久,楚悠和印诚久便成为他仅剩的亲人,印寒是他们唯一的儿子。思绪兜兜转转,又回到最开始的伦理道德问题,一旦拐走印寒,楚悠和印诚久该怎么想?他们养大的不是知恩图报的孝子,而是寡廉鲜耻的王八蛋。
摇摇欲坠的心防重新浇筑,架起钢板,垒砌高墙,即便印寒这辈子不结婚,只要楚悠和印诚久活着,他都不能和印寒搅在一起。
这是他仅有的家人了,他想,他不能搞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