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那一方,都可以随时杀死对方。
完颜看着吴端肩胛处仍在淌血的口子:“知道吗。我尚存于此,是因为你,无端道长。”
而吴端双目赤红,嗤之以鼻,“你不是为我,你是为他。”
完颜於昭闻言耸了耸肩,偏头温笑:“成澈?”
名字尚一出口,那把骨骸剑便死死压在完颜胸上,接触之处冒出熏烤般的黑烟。
它对道长这副恨不能将它碎尸万段却又无法真的动手的克制十分满意,继续嘲弄:“我对玩腻的东西,还有什么执念可言?”
下一秒,骨骸剑划破空气,风声飒飒凌冽。
积蓄着暴怒与仇恨的两剑挥下,交叉的两道剑气当即将完颜斩开一米,而吴端身后七星阵图光芒四溢,已是箭在弦上。
完颜探了探胸前燃着青焰的伤口,口中溢出血液,语气却不动声色,“你忘了吗,那个夜晚是你解了我的四肢,挖了我的双眼,砸烂了我的头颅,是你让我千年不散。否则凭什么,只有我能赐你死亡?”
它两侧墨绿的影矛同时指向吴端。
吴端向前半步,只要他心念一动,身后阵法立刻可以灭了完颜於昭。可心中浮起的却不是咒言,而是九百年前那场烧遍王朝宫闱的漫天大火,那个被他斩下头颅的痴嗔帝王。
完颜确实有恨他千年的理由。
将近千年,完颜於昭是唯一能在他身上留下伤口的鬼魂。
将近千年,除了完颜於昭这个一切灾难的始作俑者,吴端已经找不到还有什么办法能送走他身上的恶鬼。十万鬼魂日复一日诅咒着那个曾经被所有人宠爱着长大的成家小少爷,诅咒他挚爱的他陷在永劫中无法翻身。
吴端已经穷途末路,已经计无可施,哪怕是一点点、一点点拯救那个无辜灵魂的可能,他都会付诸所有。
——如果、万一,完颜於昭的执念真是因他而生,那么只要他受死,完颜也会因执念完结而一起消散。
那么何月竹便得救了。
七星阵图散去。骨骸剑收合。
吴端闭了闭眼,眼中的赤色熄灭了。而他的肩膀如压下怒气般落了下去。桃木剑垂在身侧。
他想起何月竹说,我从来没看过蓝眼泪。
我希望你喜欢。
吴端松了剑。
完颜仍是眯眼笑着,过去他会站在沦陷的城楼之上,以这幅事不关己的温和看手下铁骑蹂躏全城。
抬起手,“如你所愿。”
随着一声连着一声接连不断的穿肉刺骨的噪音,影刺朝吴端心口连续贯穿而去。鲜血从前后缺口喷涌而出,夜太深了,连血液都是漆黑的。
完颜侧目看道长,收了笑容,一副失望而扫兴的模样:“无趣至极。”
他竖立的手掌向前一挥,吴端即向后踉跄一步,再难站稳。
吴端抬手接住滚烫的鲜血。
前所未有的抽离感席卷了他。意识、灵魂、精神都随着血液从这具身体里消散,这次可能真的不会再回来。过去每一次死亡,都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鲜明而露骨。
七窍被无边漆黑夺去前,他最后望了一眼当空那轮皎皎圆月,双目已经无法聚焦,月色只剩银白的重影。重影继而在漆黑的幕布上化作不久前何月竹润润凝望他的眼睛。
其实你说的蓝眼泪,我也从未见过。
他笑了笑,来世吧。那时你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