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润雨用手指轻触摸着光滑的桌面,桌面上他的倒影头发微长,看不清脸上的神色。他犹豫了片刻缓缓开口问道。“东远哥,病理会让人偏执吗?”何东远闻言缓缓放下了双手,他不动声色的偏过头看着黄润雨。“按照医学研究,焦虑症会有偏执性所为,但是与你相处这么久以来,你不太符合偏执性焦虑症的临床现象。”何东远静静的将视线放在黄润雨身上,他放轻了声音。“怎么突然会问这个问题?”黄润雨抿紧了唇,他抬头望向何东远,沉默了许久后转移了话题。“东远哥,焦虑症发作之前的情感行为是发自内心,还是潜伏的病理作祟?”听闻何东远愣了许久,一双眼直直的看向黄润雨,眼前的人有些迷茫还有一些恐惧。何东远不知道他的恐惧究竟从何而来,他暗下眼眸斟酌了一会。“先不说病理变化,焦虑症的潜伏期并不固定,时间有长有短。我们无法把之前所有的情感行为都强硬的与其挂上钩。”何东远望向对面的红色锦旗。“之前和你没有提过,这个诊所其实是我母亲的,她和我一样是个心理医生,不过她所医的患者……”何东远停顿了一会,轻轻叹了一口气。“是我的父亲。”黄润雨有些意外的抬起了头。“我父亲患有抑郁性焦虑症,当时他认识我母亲时已经到了难以正常生活的地步,所有的医疗手段都已经干预过,没有任何办法。”何东远目光有些飘渺,他朝黄润雨笑了笑。“后来经介绍,我妈妈开始了对他的干预治疗,在治疗期间他们彼此了解,在相处一段时间后两人相爱了,我的母亲因此没再继续她的事业。在那段时间里我父亲减少了大量的药物服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可我的爷爷无法接受,无论是我母亲的身世还是从各个方面。”何东远的声音舒缓而有力,只是颤抖的气息出卖了他的情绪。“后来我的父亲经历了一番纠结猜疑与恐惧,他也曾跟我母亲提过你问的同样的问题,病理是否会影响情感行为。我母亲当时没有回答。”“后来呢?”黄润雨轻声的问。“他们分开了一段时间,后来父亲回来了。在分开的这段时间里父亲陷入无尽的恐慌,虽然他当时搞不清楚自己的情感究竟是出于本能还是病理导致,但他依旧义无反顾的回到了她的身边。何东远眼眸闪过,他清了清嗓子。“在我看来,患者的情感行为会受病理的影响,但绝不可能被它控制。人的情感是复杂的,是不可控的,不是心理书上条条框框的内容。”“如果真的区分不了自己的情感与病理因素……”何东远正了神色,他平静的望向眼前的人,句句掷地有声。“那就见一面,一切都会有答案。”--------------------生变“见一面,一切都会有答案。”这句话宛如晴天霹雳一般震的黄润雨愣在了原地,他目光微闪整个人有些僵硬的重复着何东远说的话。何东远见状心中大概有了自己的想法,这几天很黄润雨的变化他看在眼里。何东远有些犹豫的捏紧了手指。他说这些话前提是患者的所寄托的对象,了解患者的心理状况以及是否抱有同样的情感。他的父亲和母亲是正面例子。而范佩和黄宏呢,后者才是黄润雨亲身经历过的事。想到这些何东远保持了沉默,他没有对黄润雨口中那个人刨根问底。他知道患者总会在最纠结的时间段里做好一系列的后续假设,稍有不慎又回走进死胡同里。可是不破不立,如果连一步都踏不出来,更没有重新开始的可能。何东远慢慢收回了视线,他拿起手中的玻璃瓶走出了门外。黄润雨双手撑着头静静的看着桌面,何东远说的这句话让他心神一震。在范佩与他全盘托出之前,黄润雨有过一阵强烈的情绪促使他曾想与陈于同见面。后来因为自己的怯弱与质疑,他也渐渐失去了许多勇气。那时候的黄润雨没有精力去探究自己的情感,他刻意忽视所有的所有来麻痹自己过于恐慌的大脑。可他现在感觉得到自己在慢慢变好,从那一张神似他笔迹的字条开始。黄润雨灰暗的人生被无意驱散,从昏暗时分里洒下一道光来。那些被他刻意忽视的回忆与情感,在一切重新恢复平静之后被轻轻唤醒,带着熟悉的温柔卷头重来。黄润雨轻轻闭上了眼睛,想到了许多许多和他的画面。他发现自己的心仍会在想到陈于同时控制不住激烈的跳动,无论是班级门口那句含着笑意的调笑,或是海边抿着唇的侧脸,这些记忆仿佛从未在他脑海里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