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婠愣了下,正准备拒绝,只是动作还未做出。递给她橘子的那只手已然离开,而她也条件反射性接过了橘子。“……”分完橘子,余时年拍了拍手,他没注意到许婠短暂愣神的表情,而是看着黄敏道:“对了,敏姐,我看蒋大哥人挺好的,之前也帮了我家长辈不少忙。你刚才为什么会问他是不是在外面犯了事啊?”余时年语气随意,比起许婠天生自带冷空气的声线,更显几分亲和力。再加上他问这话时刻意压低了音调,不像是审问,倒更像是在八卦。没有人能抵挡八卦的魅力,才对余时年放下戒心的黄敏自然也不能。再则,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话题。“嗐,这不是因为他以前读书的时候就爱跟同学打架嘛……”黄敏说道。见面前三人听得认真,干脆把蒋志远以前读书打架的事顺嘴说了出来。“他初中的时候认识了两个同学,关系好得穿一条裤子似的。三个人整天一起叫着上学放学,后来还跟着那两个同学出去打架……”黄敏所谓的同学不是别人,正是赵伟和牛建平。关于三人初中时的关系,余时年在审讯时听蒋志远提过。而黄敏嘴里的打架,明显是美化过的版本。真实的情况是,三人对父母在外打工,身为留守儿童的同学,进行了单方面的霸凌。“这算什么霸凌?准确一点来说,是他打不过我们,单方面的认怂而已。”余时年还记得蒋志远回答他时的原话。对方脸上没有半点悔意,甚至连他们当时霸凌的同学的名字都想不起来。“都十多二十年了,谁记得啊。”蒋志远无所谓地说。余时年觉得蒋志远这个人很矛盾,在三人的小团伙里,蒋志远身为老大,说话做事看着最为稳重,情绪也是最稳定的一个,如果不是他亲自跟对方谈过话,甚至看不出来对方身上有任何暴戾的成分。至少表面上是这样,蒋志远看起来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但黄敏嘴里的蒋志远,却明显不是这样。“他很阴沉,两个初中同学离开后,消沉过一段时间。后来干脆不交朋友了,读高中的时候也一直独来独往,后来高二他不想读了,家里也由着他。反正有地种,饿不死嘛。哎,老来得子是这样子的……”黄敏边说边吃着橘子,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压低声音,道,“也不怕你们笑话,其实我们这些亲戚,已经很多年不跟他家来往了,特别是他爸妈去世后。他性子独,有时候在路上碰见都不打招呼,随时都沉着个脸……”“没什么朋友,又不爱跟人打交道……”没有朋友……许婠垂眸,她刚才注意过周宇的表情。发现对方在听见黄敏提到蒋志远交好的两个初中同学时,周宇表情平静,没有半点好奇的模样。只有在听见“打架”二字时,周宇的眉尾才轻轻挑起,明显是有些不认同的样子。这是不是意味着,警方已经掌握了那两个初中同学的信息。甚至可以说……蒋志远的那两个同伙,就是他唯一的两个朋友,也就是他的初中同学?许婠回忆起蒋志远三人进店时的模样,蒋志远身材干瘦,确实也很符合黄敏口中“跟着那两个同学出去打架”的描述。也只有干瘦的蒋志远,跟着两个明显身高体魄强过他的人时,才符合“跟”这个字。人的潜意识里,强壮的人始终占据有利的领导地位。虽然有时候事实往往与之相反。许婠判定自己的猜测多半没错,只不过蒋志远并非黄敏口中“跟”在别人身后的人。他是老大,是领导者,而打架……或许也不是打架,否则周宇不会露出那种表情。所以会不会是……她想起案发时高壮男和黑t男暴躁嚣张的模样,如果追溯回两人的学生时期,会不会是……霸凌?许婠隐隐有了猜测,然而这并不是她关注的重点。她在意的点是,黄敏那句“没什么朋友”。高中时不再交友,对亲戚也敬而远之。可若是真的如此,那蒋志远和高壮男、黑t男又是怎样达成这样重要的合作?他们三个在初中分开后是以什么样的方式联系?又是如何确保在经过十多二十年后,依旧保持年少时的信任?她有一种感觉,或许案件的真相,就藏在三人的关系里。“没有朋友?那他那两个初中同学呢?”黄敏口中的蒋志远和审讯时有不小的偏差,周宇听完,没忍住接话。许婠还在沉思,但也没错过周宇的问话,眼皮微微颤了颤。一旁,余时年注意到许婠的动作,看着她盯着手里半点没动的橘子发愣,皱了下眉:“怎么不吃?”“?”许婠被问愣了。她发现,只要余时年开口,就没有不让她愣住的时候。是他硬塞给她的,她又不爱吃橘子。而且现在的重点是橘子吗?她觉得余时年这人有点怪。余时年也觉得许婠有点奇怪,刚才他就注意到了,他剥橘子时,对方就一直盯着他手里的橘子,他还以为是许婠想吃,就顺手递给她。哪知道她接过去后,又一口没动。难道是怕酸?他刚才跟黄敏说话的时候,顺手从桌上拿了个橘子,是挺酸的。没有多想,余时年以为是许婠怕酸又不好意思不吃。干脆拿过许婠手上的橘子,剥皮塞进了自己嘴里。“甜的。”他说,又摊开手里剩下的几瓣橘子,问,“你还要吗?”“……?”这人脑子正常吗?许婠摇头,视线掠过余时年,懒得再给对方说话,转而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周宇。对话还在继续。“不是说了嘛,一个同学搬家去城里了,一个辍学打工去了。”周宇摇头解释:“不是,我是说后来呢?最近一两年,那两个同学有回村吗?蒋志……蒋大哥还有跟他们联系吗?”“那两个同学啊……”黄敏摇头,“这我就不太清楚了,不过应该有联系吧……他也没其他朋友了。”……“我没什么朋友,不和他们联系,能和谁一起?”与此同时,医院,蒋志远面对刑侦队队长曹启华的询问说。“那你们初中分开后,是什么时候再次开始联系的?”“这个啊,记不太清了,太多年了。”蒋志远回答道。他的声音平和,好似对一切都不在乎,被抓后也不像赵伟和牛建平情绪崩溃过。相反,他从头到尾都很平静。对于警方的问话,也十分配合。只不过这个配合需要打个对折,比如一到关键问题,就会以“记不清”为结尾。曹启华审过不少罪犯,不是没碰到过蒋志远这种人。多年的审讯经验,让他面对这类罪犯早就心如止水,练就了一番好脾气。他笑了笑:“没关系,那我们换个问题。”“张明涛这个人,你还记得吧。半个多月前,你们跟踪过他,为什么?”像是在平静的湖面丢下一块石子,蒋志远的表情有一瞬微僵。很淡,转瞬即逝,然而还是被曹启华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细节。“张明涛?是谁,没印象……”蒋志远说。曹启华没有在意对方的嘴硬,他打开文件袋,正要从里面拿出监控打印的几张照片。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进来。”曹启华开口。门口,一个便衣警察走进来,凑到曹启华耳边低语:“队长,外面有情况。”曹启华看了一眼蒋志远,没有说话,走了出去。五分钟后,病房外再次响起敲门声。守在病房的便衣警察开门,与此同时,一个头戴护士帽的女护士推着医用护理车进来。“402号床,换药了。”病床上,正在闭目养神的蒋志远睁开眼。他伸出受伤的右手,像往常一样捋开衣袖,视线扫过正从护理车上拿药的护士时,正要面无表情地挪开。然而也是这时,他目光一紧,落在医用护理车其中一瓶输液瓶的瓶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