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见深心口颤得厉害,她这位小师弟,在她看不到的角落里,是以一种怎样的眼神,一直看着她的呢。
心绪激荡下,她的手无意擦过架子,一个不小心就把其中一只彩塑撞了下来,惊得陆见深赶紧伸手去接,还好赶得及在彩塑坠地前把它救了回来。
陆见深松了一口气,正想把彩塑放回架子上。突然,她眼前一亮,把彩塑翻转过来,去看彩塑的底座。
在深褐色的底盘上,被人细细看上了虫蚁大小的字眼‐‐
&ldo;时年大雪,深于雪中舞剑,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rdo;
陆见深呼吸一凝,她还未想清楚自己究竟要做什么,手就已经先一步向这些彩塑伸去,将它们一个个倒转过来,去看底下刻着的字。
&ldo;与深系马高楼垂柳边,深得桃花酒一盅,甚喜之。&rdo;
&ldo;深于长湖剑诛恶蛟,彼时风华,世无其二。&rdo;
……
陆见深记得,阿遇少时漂泊,能把字认全已不容易,也不知道他何时学会的那么多诗词。
最后的最后,她取下放在最里侧的那只彩塑,那是她挨了道雷劫后躺在冰棺里的那些年,她阖着双眸,看上去跟平常睡着时的样子一般无二,却无人知道,她这一趟,到底会躺多久,还能不能有醒的那一天。
陆见深翻过彩塑,那里刻着两行蝇头小字,说的话倒难得直白‐‐
&ldo;管他千年万年,我等的起。&rdo;
&ldo;之于深深,虽千万人,吾往矣。&rdo;
陆见深跌坐在椅上,她捧着这樽彩塑,将它放在贴近心口的位置。
她怔怔地看着那幅古画,突然很想抬起手来狠狠地甩自己一巴掌。
真是……亏她此前还一直以为,在如尸体般躺着的那段时光里,她除了对不住她自己,从没对不起过任何人。
而她从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如此清楚地认识到,这些年她所错失的、辜负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沈遇:怎、怎么来得那么突然,我还没来得及把我的那些宝贝藏起来啊
沈遇:深深,我不是故意捏这些的,你要是不喜欢,我马上扔掉好不好,你不要生我的气
陆见深:不许扔!我最喜欢了!
第一件马甲,扒掉扒掉
第100章相好下
北海。
天边的乌云黑压压地一片,海面上浪潮翻滚,海浪奔腾着拍打着,要是这时候有任何船只路过,只怕才擦着这片儿的边,就会被海浪一击拍进幽深的海底,连残骸都找不出来。
沈遇上半身还是人的形貌,而他的下半身却已变成了一条巨大的尾巴,上面密密实实的覆盖着坚硬的银白色龙鳞。他原本墨黑的瞳孔此时彻底转变成了一种灿金色,在昏暗的海上像是燃烧着的火焰。
立在他对面的那个东西看上去跟寻常人差不多大小,周身的皮肉像是被什么人给撕去了,血糊糊的一片,本该是头脸的位置上也没有五官,只有一排尖牙和两个黑漆漆的洞,像是这玩意儿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沈遇的龙尾,&ldo;不过就是个卑贱的窜种,就连流着的血都有一半是脏的,你也配站在这里,跟我对峙吗。&rdo;
但凡沈遇露出一点破绽来,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断开他的尾巴,将这该杀的贱种一点一点地用爪子撕碎!
沈遇的胸口横着一道深长的伤口,那里皮肉外翻,血从他的胸膛不停地淌向海里,与海水融在一起,而他神色如常,举起手中那张皮子,像是丢垃圾一样,当着对方的面把它丢进了海水中,那东西嚎叫一声,直冲下去想要去把皮子捞回来,可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那张皮子的时候,突然有一股巨浪向它扑来,转眼间的功夫,那皮子就被海水席卷而去。
&ldo;你敢扔了我的皮,我要把你的皮撕下来补给我!&rdo;那东西发出凄厉的嘶吼,他呲着的牙里有黏液不断地往下滴。
沈遇修长的手指也覆盖了与龙尾上同样细密的银白龙鳞,在对方向他冲来之前,他就已经先一步扼住了对方的喉管,另一只手则探进他肉泥般的躯体里,准确地握住了他的脊骨。
&ldo;你以为,你还会有这个机会吗?&rdo;沈遇冷声问道。
他似乎根本没想过要等到他的回答,下一秒,他就已经将那东西的整根脊骨从他的身体里抽出,那团血糊的东西痛得扭成一团,嘴里发出一连串尖锐的哀嚎和断断续续的咒骂。
这团东西失去了脊骨的支撑,变得软趴趴的,被沈遇捏在手里,他稍一用力,这东西就彻底化作了一滩血雾落入大海,只留下沈遇孤身一人仍立在汹涌的海浪中。
他抬手按在自己的伤口上,那道伤口愈合得很快,不说普通人,哪怕换了任何一个寻常修士站在这里,这样深入脏器的伤口,不说要了他的性命,少不得也得让人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的,可他的伤口却在快速地黏合在一起,再过不久,伤口的位置就只会剩下一道扭曲的疤痕。
他的龙尾重新变作双腿的样子,沈遇凝望着无尽的海面,突然开口道,&ldo;躲在边上看了那么久,好看吗?&rdo;
&ldo;师兄这不是怕你分心,才特意不出声的嘛。&rdo;海上骤然出现另一道身影,江斐悠然笑道,&ldo;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啊。&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