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我知。&rdo;
&ldo;我就知道……&rdo;江斐的话卡在了嗓子眼,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陆见深,&ldo;师姐你说什么?&rdo;
沈遇的后背挺得笔直,背上已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平视着江斐,端出一副早就跟陆见深坦白从宽过了的架势,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这会儿的惊讶绝不会比江婓少。沈遇的脑子已经成了一团乱麻,他一会儿想着自己究竟是在哪个地方露出了破绽,一会儿又想陆见深这时候会怎么看他,心绪激荡之下,他的表情反而越发沉稳,起码江斐是没看出端倪来,还以为他是真跟师姐交了底。
&ldo;我还以为他会一直怂着不敢说呢,没想到这会儿胆子还挺大的。&rdo;江斐小声嘀咕道。
陆见深的手覆在沈遇的手掌上,她葱白的指尖在他掌心打转,一笔一划地写道:&ldo;我不听江师弟说的,等此间事了,你自己讲给我听。&rdo;
她还愿意听他讲就好,沈遇心口的大石总算落了地,他捏了捏她的手以作答应。
江斐盯着他们毫无避忌的动作,终于忍无可忍地开口:&ldo;二位……好歹收敛一点,这儿还有个活人呢。&rdo;
&ldo;好。&rdo;陆见深顺势抽手出来,叫沈遇颇为不舍地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指,&ldo;那我们就来谈谈,苍穹到底出了什么事,才能把你变成这个样子。&rdo;
迎着他这位师姐执拗的目光,江斐心里咯噔了一下,&ldo;都是多年前落了灰的旧事了,拿出来翻来覆去地说也没什么意思,师姐就不要问了吧。&rdo;
&ldo;不如我们换了话题啊,对了对了,就说你身边这位好了,师姐你是不知道,他这些年可威风了……&rdo;
&ldo;我不想听这个。&rdo;陆见深坚定地看着他,&ldo;我想知道的,只有这一件事。&rdo;
&ldo;小斐,我也是苍穹的一份子。&rdo;陆见深起身走过去,揉了揉江斐的脑袋,&ldo;很多事,没道理让你一个人来背负的。&rdo;
这个熟悉的动作一下子把江斐带到了过去,他修为不佳,与同门切磋总是个输,师兄弟们凑在一起长吁短叹他未来怎么办时,他的大师姐也是这样把他拉过去,揉揉他的脑袋,漫不经心地许诺,&ldo;怕什么,不说他大哥,小斐上边还有我这个师姐顶着呢,还能让外人欺负了他去,在咱们剑峰,有个混吃等死的江斐当吉祥物,也很不错。&rdo;
然而一晃,已经过了那么多年。
江斐吸了吸鼻子,拿贫嘴掩饰内心的动容,&ldo;那小师弟也知道,你怎么不去问他。&rdo;
莫非是心里还是觉得我这个师弟更靠谱更让人信赖?江斐心里美滋滋地想。
&ldo;哦。&rdo;陆见深自然而然地答,&ldo;阿遇毕竟是我未来道侣,他不想说的事,我总不好逼他。&rdo;陆见深虽说是第一回与人定下这等亲密的关系,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她自觉心里还是有几分明白的。
她说着便回头,与沈遇相视一笑。
江斐:……
行吧,他面无表情地把刚才的感动又默默给收了回去。
&ldo;你当年被雷劈……&rdo;眼见陆见深的面色一下就垮了下去,江斐明智地跳过了这一段,毕竟他师姐当时重伤,其他宗门的人前来问候时,连他们自家人说起这事儿,都觉得怪别扭的。
陆见深做了几个深呼吸,她平静道:&ldo;继续说。&rdo;
江斐见她反应不大,才继续说下去。
变故发生在陆见深昏迷的两百年后。
当年修行之道大盛,各大修真宗门崛起,厉害的修士抬手间颠倒山河亦不在话下,修士们有的仗剑天涯,修仙问道;有的轻舟策马,快意逍遥,谁不羡慕,一时间,纵是人间帝王,也得给有本事的大能几分面子,走到哪儿不是礼遇有加为人敬仰。
&ldo;其实后来回想起来,当时那烈火烹油,繁花锦簇的盛景,真是跟个泡沫一样,一戳就破了。&rdo;江斐苦笑道,&ldo;不知道是哪个边陲小国先开的头,时间一长,战乱就席卷了整片大地,没有任何人能在乱世中置身事外。&rdo;
&ldo;各家宗门本是打算约束门下弟子不掺和到俗世中去,以免沾染尘劫过重,于修行不利,本来他们倒也听话,但架不住总有百姓来求,一日两日的,大家就沉不住气了。&rdo;
陆见深了然,若是她的家人身处战火,她也是做不到袖手旁观的,&ldo;后来呢?&rdo;
&ldo;一开始,我们只想庇护一方百姓,让他们能活得下去。师姐没见过,战乱之下民不聊生,连易子而食这样的事都来了,我们没办法眼看着不管。&rdo;江斐低垂着眉眼,脸上挂着讽刺的笑容,&ldo;但人心总是贪得无厌的,你帮了他们一回,他们就会想要更多。&rdo;
时日一长,几乎每天都能听见有百姓议论,这些修士不是很厉害的么,怎么不帮着我们把敌军一次性给灭了,干嘛非得这一回回的麻烦。
我们那么供着他们,他们到底能不能行啊,起码帮我们把田地庄稼都恢复成原本的样子吧。
我听见他们说要回仙山呐,他们是想丢下我们不管了,这可不行,我们那么敬着他们,他们这么着算怎么回事啊。
……
诸如此类,不绝于耳。
任是心口的火再炽热,也被这冷言冷语给浇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