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是淮上名流马苔青请执行小组吃饭,临上车的时候,冯知良突然推说腹痛,袁春梅没有起疑,她知道冯知良确实有胃病,交代好好休息,然后就上车走了。
袁春梅走后,冯知良没有回营地小院,眼看载着袁春梅等人的车子出了大门,他才掉转方向,上了饭庄大院的一条小路。他前几天到过怡园,王梧桐和王瑶就住在这里。他知道,这几天王瑶白天在皋城大饭店上班,晚上回师部,据说是加班整理会谈纪要。怡园里除了警卫,就只有一个女佣,王梧桐在这个时候约他到怡园,恐怕要发生点什么事情。他能想象出来那是什么事情,那既是他恐惧,又是他渴望的事情。
走进怡园小门的时候,他的心里有点跳跳的,还有点亢奋,老远看见王梧桐已经在怡园的葡萄架下面等他了,在离葡萄架还有五六步远的地方,冯知良站住了说,梧桐,我来就是要跟你说一句,我们不能这样会面。你我都是军人,分属两个阵营,这样交往会出事的。有什么事情你赶紧说,说了我就走。
王梧桐说,天大的事情也挡不住月亮。你就是走,也得等月亮出来再走。
后来两个人就坐到了一起。王梧桐说,冯知良,你说,像我们这样的,能不能恋爱?
冯知良叹了一口气说,这个我也不知道。
王梧桐往冯知良身边靠了靠,冯知良往旁边挪了挪,王梧桐不高兴了说,你躲什么呀,我又不吃你。
冯知良说,别人看见了不好。我们是两个阵营的啊!
王梧桐说,我最讨厌你说两个阵营,什么两个阵营的,我们是一个国家的,我们都是抗日军人。不知道是哪个该死的想发动内战,搞得我们人在一起,心比天远。我们的那些长官,只会发国难财,升官发财搞女人。你们不要抱幻想了,仗早晚要打起来。
冯知良没想到王梧桐会这么说,他差点儿就感动了,但是很快理智就战胜了感情。冯知良说,你这样说,有什么依据?
王梧桐说,还不明摆着的吗?长官们天天都在算地盘,向上面要装备要编制要兵员,那是干什么,不就是为了打仗吗?我说这些你不会向你们上级报告吧?
冯知良说,这是私人之间的谈话,我当然不会报告。
王梧桐说,你们那个女长官成天侉着个脸,就像个女巫,一点也不讨人喜欢。
冯知良的脑子转开了,他真的动心了,他觉得这个女子真的不像在表演,这个女子真的像是进入了恋爱状态,只有恋爱中的女子才这么没心没肺,才这么无遮无拦。如果这是真的,该有多么好啊,他面对的就不是一个包藏祸心的女特务,而是一个天真无邪的清纯少女,那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就像刚刚升起来的月亮。
王梧桐说,你在想什么?
冯知良愣了一下,突然说,我在想,要是鬼子突然打来就好了。
冯知良也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连忙说,我是说,鬼子要是在这个时候打来了,我就背着你跑。
王梧桐说,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背着我跑吧。
冯知良说,可是鬼子没有打来,我不能背着你跑,我背着你跑,我犯我们的纪律,你坏你们的规矩。
王梧桐突然一下子扑过来说,背着我走吧,就在院子里,哪怕只走一圈,就当鬼子打来了。
冯知良抚摸着王梧桐的背,感觉到身上热血沸腾,山呼海啸,他的两条腿都快支撑不住了,软绵绵的。他知道,王梧桐的房间就在十步之内,只要他抱起王梧桐,那么,今天就是一个特别的洞房花烛夜。他此时真有一点不管不顾的感觉了。
时间似乎过去了很多年,在冯知良的感觉中,每一秒钟都是那样的漫长,每一秒钟他的心灵都在搏斗都在厮杀。终于,他感觉他的腿又长回到他的身上,他的心脏重新按照他的意志跳动,他轻轻地推开王梧桐说,对不起王小姐,时间太晚了,我得回去。
王梧桐抬起脸,泪眼婆娑。王梧桐说,难道,难道我们真的不能在一起?
冯知良说,等着吧,等着和平的那一天,或者等着胜利的那一天。
八
郭得树听完王瑶的报告,沉思良久,对王瑶说,快了,快了,生米就快做成熟饭了,还差一把火候,一定要让他们上床,一定要把他们抓个正着。
王瑶说,可是,我总不能跟王梧桐明说,必须把他弄上床吧,倘若让王梧桐察觉我们的企图,那就弄巧成拙了。她是真的陷入恋爱当中了,恋爱中的女人是不顾一切的。
郭得树说,王梧桐是个没脑子的女人,而且处在热恋当中,应该不会有所察觉。你以过来人的身份,给她编几个爱情故事,渲染男欢女爱的甜头,刺激她。
王瑶说,问题不在于王梧桐,王梧桐现在连羞耻心都没有了,爱得死去活来,冯知良做什么她都不会拒绝。问题是那个冯知良,他是从太行山过来的,很警觉。
郭得树说,好,我知道了。你们不要放松,三天之内如果不见成效,我们再想办法。
在新编第七师,郭得树有双重身份,一重身份是师部的副官长,另一重身份是军统淮上站的站长,这后一个身份,只有章林坡一个人知道。他手下有一男一女两个干将,男的是师部计划室主任龙柏,女的就是书记员王瑶。郭得树给王瑶布置的任务并不复杂,就是给王梧桐创造条件,激励王梧桐的情欲,把冯知良引诱上床,后面的事情就由龙柏来处理了。
三天过后,这项工作还是没有进展,冯知良不仅没有被王梧桐引诱上床,而且再也不同王梧桐单独会面了。王梧桐利用上厕所的机会,倒开水的机会,传电文的机会,给冯知良递纸条子,冯知良置若罔闻,甚至连军官俱乐部的舞会也不参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