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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第1页）

琉璃坐在床边凝望着那个鲛人，闷闷不乐:&ot;你自己看吧!&ot;广漠王连忙过去看，一看之下，也脱口&ot;啊&ot;了一声

那个人身上那一个贯穿身体的巨大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奇迹般地一分分地愈合起来!

筋脉在延展，肌肤在更新，伤口迅速结痂，变硬，又开始逐步脱落‐‐这一切，普通人要几个月才能完成的愈合过程，却在那个人身上迅速地发生了

&ot;这是……&ot;他不由变了脸色，探手入水这个周身冰冷的人身体上唯有这一处是炽热的，仿佛全身的血脉都奔流到了此处，催合着这巨大的伤口‐‐照这样的速度，不出一个月，这个人就能从几乎致命的创伤里完全康复

他微微一怔:缩时之术?这种奇特的术法，只有传说中九百年前的海皇苏摩使用过这个人，难道和海国的皇室有什么联系?如果是的话，事情可就又麻烦起来了

就在他们&ot;父女&ot;各怀心事沉吟的瞬间，忽然间，昏迷的人动了动，喃喃说了一句什么两人一起动容，侧头看去，却正听到第二声&ot;紫烟&ot;吐出唇边

听到一个女人的名字从对方嘴里吐出，琉璃的耳朵顿时竖了起来，脸色不由得有点难看她一贯是个藏不住心事的孩子，但凡有一点点的郁闷都会写在脸上那一瞬，她想起了在海底时那个惊鸿一瞥的紫衣女子，那个幽灵般神秘的女子，是不是就是他嘴里的&ot;紫烟&ot;呢?他和那个女子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是鲛人，因爱才会选择性别，如今他已经是一个男子，也就是说，他心里一定有了所爱的人吧?

她忽然不愿意再想下去了

&ot;紫烟?&ot;广漠王不知为何反而舒了一口气，忍不住给他泼冷水，&ot;你看，你还是别一厢情愿了，不如早点养好伤送人家走&ot;

琉璃没有回答，绞着衣角，沮丧地垂下了头

&ot;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很喜欢他啊&ot;她轻声说，仿佛是抱怨般喃喃外面天色已经暗了，斜阳穿过窗棂照射在她淡紫色的瞳孔上，忽然泛出了水一样的盈盈波光，&ot;我也知道我是要回去的，只不过……虽然走遍了这片大地，我还有一件东西没有见到&ot;&ot;你还想看什么呢?&ot;他叹气，&ot;这几年，该去的不该去的地方你都已经去过了&ot;&ot;我想知道&lso;人心&rso;和&lso;爱憎&rso;是什么&ot;琉璃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广漠王，&ot;但是，你看，我却走不进别人的心里&ot;

&ot;……&ot;广漠王沉默了，一瞬间，他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这样的问题

&ot;因为是&lso;纯血&rso;的体质，所以我的生命很长，比只能活一千的姑姑和几百年的若衣她们更加长寿但……我却不觉得这样有什么好，&ot;琉璃轻声喃喃，&ot;别看我能活那么久，事实上，我只不过活了一天，而重复了一万年罢了&ot;

广漠王从来没见过她这样的表情，心里一软，说不出话来

是的，这个外貌看似只有十几岁的少女，其实有着他们陆地上人类无法理解的内心世界，仿佛来自于另一个时空的神，令人无法揣测她内心的喜怒和思考方式

她看着窗外的夕阳，眼神里充满了迷惘:&ot;我和他们都不一样从一生下来开始就负着全族的希望，本来就应该在神庙里孤独的等待到&lso;那个时刻&rso;为止‐‐但是，我没有想到姑姑居然给了一个这样的机会，让我看到了外面的世界&ot;

&ot;真好啊……&ot;孤独的少女抱着膝盖，对着夕阳的光影伸出手去，仿佛能触摸到那温暖而灿烂的晚霞，轻声道:&ot;姑姑说，你们陆上的人类虽然生命短暂，在我们眼里如同朝生暮死的蜉蝣，但是你们却有一样我们无法拥有的东西，那就是心&ot;&ot;隐族难道没有心么?&ot;广漠王有些吃惊

&ot;我们是神的后裔，血脉源头在九天之上，早已超越了星辰和宿命我们修炼自己的心，目的是让它变得空无一物&ot;少女说着和外表完全不相称的话，&ot;而人类则不同，他们每一次轮回更换的只是躯壳，但灵魂却是永远不朽的，心也是鲜活如初的&ot;&ot;……&ot;广漠王静静地听着，说不出话来

‐‐是的，她在向他描述一个他无法想象的世界，是一个远远凌驾于大地文明之上的种族的生死观和天地观都是大地上生活的人们无法了解的

就如多少年来，从未有人走进过那座密林中的城市一样

&ot;我们甚至没有人类那种复杂的血缘伦理，以及由此衍生而来的相互关系‐‐我虽然叫族长姑姑，其实我和她也没有丝毫关系……我们都属于神的子民，都诞生于同一个幻灵池中而已我们相互之间也没有情感的羁绊，就像是为了同一个目标一起生活的同样&ot;她顿了顿，轻声:&ot;而我们唯一的、最终的共同目标，就是回到天上去‐‐所有违背了这个目标的族人都会被驱逐和淘汰，譬如若衣&ot;

&ot;是么?&ot;广漠王再也忍不住，失声，&ot;她……她怎么了?&ot;琉璃叹了口气:&ot;你大概不知道吧?自从把你救回了云梦之城后，她对族长表明了放弃隐族身份，不再回到天上去的决心于是，她便接受了&lso;断翅&rso;之刑&ot;&ot;断翅之刑?&ot;广漠王的脸色苍白

&ot;是的&ot;琉璃喃喃，&ot;她原本是族里三圣女之一，是寥寥几个可以展翅飞到三千尺高空的优秀血裔‐‐可是，如今她再也不能飞了他们斩断了她的翅膀，将羽翼收在了神庙里那个地方，叫作&lso;葬雪&rso;&ot;

广漠王倒吸了一口冷气，瞬地站了起来

&ot;别紧张啊，&ot;琉璃看着他的脸色，摇了摇头，&ot;所有想要脱离族里的人都要必经这一个刑罚，无论是圣女还是普通人不想再回到天上的人，便不配再拥有翅膀‐‐其实这是好事姑姑既然肯斩了她的翅膀，证明她同意了让若衣在事成之后跟你走呢&ot;她望着自己的在俗世中的&ot;父亲，&ot;微微笑了起来，抚摩着颈中的古玉:&ot;等我回到了那里，若衣就可以来到你身旁了你是不是很期待?&ot;

&ot;……&ot;广漠王看着这个少女，说不出话来

&ot;托你的福，这几在云荒我过得快活极了，&ot;琉璃眼里露出一种光芒，&ot;真是像做梦一样啊……这些年来，我拼了命到处跑，想什么都见识一下可是，就算我几乎拥有人世里的一切，却还是得不到最珍贵的东西&ot;

她转头看着广漠王，轻声:&ot;我想有一个人爱我，就如你爱若衣一样&ot;广漠王无言地看着&ot;女儿&ot;，眼神里有些哀伤和同情这个从另一个世界里走出来的人虽然有着少女的外形，但她的心，其实远非陆上的人可以理解

&ot;我想知道爱和恨到底都是什么‐‐要知道，这才是人世间最珍贵的珍宝&ot;斜阳里，广漠王看着这个自言自语说着话的少女，心里陡然一震，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油然而生，居然令他无法直视这个&ot;女儿&ot;‐‐她孩童般的眼眸里，原来掩藏着这样深广的悲伤和憧憬

&ot;那么……&ot;他好容易才说出一句话来，看着水里沉睡的鲛人，&ot;你爱他么?&ot;&ot;我不知道因为我没有经历过，族里也没有人教导过&ot;琉璃喃喃，捧住了脸，摇着头，&ot;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到他就觉得好亲切，就像在哪里见到过……我觉得他一定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可他偏偏躲着我我越发追，他消失得越快，就像捕捉风和光一样&ot;广漠王沉默了片刻，看着这个来路不明的鲛人，最终下了一个决心，拍了拍琉璃的肩膀，叹了口气:&ot;没事，你看他受了那么重的伤，不养将个一年半载绝对好不了‐‐我们把他带回铜宫吧，这样你就能天天看着他了&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