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自己的手还是有些抖,她希望赢祝没有看出来。她怕赢祝暴怒之下,她明日就得祭天。
怎么可能不害怕呢。
给赢祝头上的穴位扎上针后,他明显气息平稳许多。拧着的眉头逐渐放松,不再青筋暴动得吓人。
赢祝缓缓闭目,轻吐出气,“神女不愧为神女,只是孤这疾如何才能好啊。”
羲瑶收针后,阿汝让殿中女侍取来绢帛,写下一些安神镇静的药草,又让赢祝少操劳,少饮酒,少动怒。她会向上天传达他的心愿。
赢祝坐在床沿看着她写下的嘱告,羲瑶看向了一侧还昏迷不醒的女侍,思索再三走过去,蹲下身探向她的鼻息,舒一口气。
确实只是昏迷。
她有些惧怕身后的赢祝,但还是向阿汝要来针包,救醒了这女侍。
赢祝看完医嘱便偏头看着她,几分笑意,而后吩咐殿中旁的侍人,“神女心慈,既然如此你们便带她下去好好休息吧。”
醒来的女侍仿若死里逃生,连连向羲瑶叩了一串响头才被扶着退下。
羲瑶感到心神俱疲,向赢祝行礼告辞。临走前,忧虑地向姜钦投去一眼。姜钦恰好也看着她。
再次回到寝室里,羲瑶坐在床沿发愣。阿汝以为她是吓坏了,“瑶姬不必担忧,大祭司与少祭司都会保您安然无恙的。”
羲瑶想要问她,为何巫咸要她献祭,为何巫阴哥哥也一样。但已经有答案了。
巫咸已经告诉她,为了商,为了王上,为了商的子民。
她不想再多想,打算睡下。又回忆起王寝中,王后姜钦仰颈自戕,毅然决然的模样。
她让阿汝去拿了绢帛与笔墨,写了份帛书让她送去给王后,而后才稍稍安心,让阿汝熄了灯,躺下入睡。
阿汝拿着羲瑶的帛书,出了寝屋站在廊下,就着月光看着其上字迹。羲瑶的字工整秀丽,即使光线不清也能阅读。
她将帛书送去了巫阴那儿。
赢祝犯头疾的事巫阴已是知晓,只是未被召见,夜半更深不好擅自前去。此时披着外衣散着头发屈立着一条腿坐在床边,摇动的光晕里阅读羲瑶要送去给王后的帛书。
帛书上写得是:王上的病症好好修养渐渐便可痊愈,上天不必王后献祭自身以求得王上无恙。王后当珍重自身,上天愿怜爱众生。
阿汝将王寝发生之事述于巫阴,又道:“瑶姬必是吓到了,好在此时已经睡下。这份帛书可要送去给王后?”
巫阴没有截下,“送去吧。”
“诺。”
阿汝应声,接过帛书离开。巫阴望着半开的窗扇外夜幕之上皎白的月,“上天不必凡人献祭以求福?小瑶总是这样心善。”
月色晕染的朦胧天幕中,一只箭矢直入九霄,迎月而去。清晰地映入巫阴褐色的眸底,带起一丝惊诧,“何人?”
翠微殿的庭院,赢弈放下手中的长弓,立于月色之下,“齐昭,何谓天命?商王是天命?神女是天命?”
“那祭司呢?”
齐昭须发皆已半白,瞠目结舌看着方才那遥遥向月的一箭,“公子羿,你,你……”
“你们也觉王上所为诸多不妥,为何上天还要他做王上。”
“我这一箭若是对天,天会震怒吗?”
齐昭踉跄着退后了两步,沉默半晌,“王上所为不妥,可为臣者也毫无办法。王上轻信祭司,给予祭司诸多权利,臣者谏亦无用,恐遭杀身之祸。只是神女,臣以为并非捏造。”
“瑶姬。”赢弈收回望着莹月的目光,回身看向齐昭,“怎知不是为蛊惑王上而捏造?”
“公子羿怎知,神女为祭司所操控,帮扶于公子霁。臣以为,神女以天为旨,听命于天,以救万民。”
“遂公子霁才会向神女示好。”
赢弈思忖着齐昭的话,清冷的声音似自月宫流泻而下,“若王逝霁立为天命,那刑霁以自立,可谓逆天而行?”
“若霁不堪天命,公子羿替立,也算不得逆天而行。”齐昭顺着他的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