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深锁1】
1、
诺大的别苑静默伫立在这座皇城之中,清静得仿佛只听见时光悄然而逝的声响。
萧钰抚着房柱上雕画的繁复花纹,一遍又一遍,了然无趣。
被人看守在别苑,简直比呆在西南王府还令人煎熬。
该死的江昭叶,自己出门去不带上她便算了,还命人看着她不让踏出别苑一步!
萧钰扬着脸:“小七,就到门口走走?”
小七闻声转身看她,半晌,摇了摇头。“你!”她猛然站起身,却又不能对侍女动手,只得憋着怒气在回廊踱步。
单凭一个不会武功的小七根本就不可能看得住她,可江昭叶出门前把一大半随来的高手都安排在她四周,重重围堵,唯恐她溜出去。更可气的是,雪玉鞭早被江昭叶收去。那是她唯一能够熟练使用的兵器,是唯一能击退敌人的筹码!
“早知道就不给你了。”萧钰气得跺脚。
小七捧着一碟颜色鲜美的回卤干走上前来:“小郡主,这是江校尉吩咐买的。”
萧钰瞥了一眼,更觉得堵心:“我不吃!”
“那您想吃什么,奴婢去做。”小七道。
“我什么都不吃。”一面说着,晃晃悠悠到了江昭叶房外。
然而萧钰如梦惊醒,伫立了片刻,推门而入。
小七急忙跟上来:“小郡主,你这是……”
“找东西。”她毫不掩饰自己的行为,一阵翻箱倒柜。
小七在一旁劝道:“这是江校尉的房间,郡主您不如等他回来再找吧……”
“我堂堂郡主,他区区校尉,我是君,他是臣,我还要事事听命于人不成?”萧钰理直气壮,“凭什么什么都听他的。”话刚落音,手掌抚过之处传来一阵冰凉,萧钰掀开铺在上面的锦帕,一眼望见雪玉鞭,她翻手抓起,转身对着小七猛然一掷。小七惊得摔倒在地,不敢动弹,但萧钰这一鞭拿捏恰好,根本伤不到她,无非吓吓人而已。
“郡主……”小七见她如此几乎哭出声来。
萧钰反笑道:“这样就吓坏了?那我若要硬闯出去,你们要怎么着。”
侍女一时回不过神来,可还不等她有所反应,萧钰已经越窗翻了出去。
窗外的两名侍从片刻便被她挥鞭逼退到一侧。
不远处的烟雨湖水波粼粼。萧钰顺手将雪玉鞭投出,细长的尾端顷刻稳稳的扣住湖边一株细柳,她借力一跃,伴着哗啦一声跳入烟雨湖!
冰凉的湖水席卷过来,萧钰吸着气沉下去,慢慢的潜行,她睁着眼睛望向头顶碧蓝一片,隐隐还可以看见小七在窗侧晃动着的焦急神情。
手里的雪玉鞭在水里柔软的舞动着,似画出一面水镜,熟悉的面容微微荡漾在水中,她隐隐瞧见,不禁一惊——是母后。
“快到你姐姐身边去,快去……”耳畔除了水波流动的声音,却还听到有人在同她说话。
雪玉鞭画出的那一面水镜中,女人口唇翕合,面色焦急的看着萧钰。不断的重复那一句话。
“你要好好照顾姐姐,不能让她受别人欺负!”
记忆恍然回到了母后还在世的日子,她将装着雪玉鞭的锦盒交给自己时,大淮的军队还没有闯入昆玉城。彼时父王正带着江昭叶在离城十里的栗镇与敌军厮杀。母后带着她和姐姐在王宫中,被重重禁卫安全保护着。然而,锦盒才刚刚被她捂暖,母后便抛下她们姐妹单枪匹马的离开王宫,直闯栗镇,听闻她战死栗镇,又有人说她被魔吞噬,总之,她再也没有回来。
“你姐姐身子一直不好,别人欺负她便罢,你可不能。”母亲时常这么告诫她,萧钰年幼,却也把这话记在心里。
睦远国降服大淮王朝之后,皇帝封父王为西南王,追封母后为西南王妃。
在西南王府生活的这五年时间里,每每思念母后,她便偷偷带着姐姐到露水阁去瞧母后的画像。
直至一年前,母后开始反复出现在自己的梦里,并且有时候,会凭空出现在自己身边。比如此时。
女人能维持的幻影似乎只有一刻,她是死去的“灵魂”,并不能长时间在外面停留。
消失之前,语重心长的嘱咐萧钰:“钰儿,雪玉鞭是我们贺楼氏的宝物,拥有它的人就要担起保护族氏的使命,母亲这一生拼尽全力也没有做好……你一定,不能重蹈覆辙。好好保护姐姐,这是你生来的责任!”
水波阵阵袭来,萧钰潜得太低头晕脑胀,胸口被压迫得就快要喘不过气,她望着前方沉沉的碧色,猛然向上一拨,划开水面浮了上来。皇宫就在近处,威严的气息宛如一块巨石一样压过来,萧钰握着玉鞭,没有一丝停留,反向游出去。
“姐姐有江昭叶护着……”
少女喃道。
她左不过是个不懂事的人,在西南王府,人人都说她刁蛮任性,她爱惜姐姐的方式,永远都不会得到认同。似乎只有将姐姐捧在掌心才是唯一可行的,可那样的方式,也轮不到她来,有江昭叶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