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继续朝前走,王欢将左手背到身后,沿路慢慢洒下自己的血迹,血迹如冬日红梅,盛开在幽静深宫。
此时,两人已经拐进小路。
前方有一园子名曰“金徽苑”,此苑以假山最主,听闻南方苏杭等州专设了应奉局,供奉假山修缮此处。这园子因不是御苑,并无人专门把守。
园中一片海棠花丛,淡粉的花束层层叠叠累在枝头,繁密茂盛,花丛深处,便是一座人工雕琢的假山。假山坐于荷塘之中,造型险峻,有绿色的植被从岩缝生长,山顶有小桥相连,一泓清泉从小桥下面穿行。
借着假山的地势,汉子迅速解开自己的衣服,并夺过了王欢手中的内监服饰。
王欢蹲下身子,那汉子忙用匕首抵着她:“做什么?老实些。”
王欢拿起地上的一双玄色乌头靴子说:“大人请抬仙足,妾为大人置屐。”
那汉子如今基本已经相信了王欢,听得王欢如此说,他便将脚搁在石头上,王欢帮他脱下布鞋,换上新鞋,那人的鞋子臭不可闻,王欢熏得难以呼吸,她咳嗽了两声,悄无声息地在地上抓了一把沙土。
起身时,只见汉子已经将衣服穿了一半在身上,只留了受伤的胳膊还露在外面,王欢见他已对自己松了警惕,忽然将手中的一把沙土都甩到他的眼睛上,汉子吃了一痛,“哎呦”叫了一声,揉着眼睛怒骂道:“臭婆娘,竟敢消遣爷爷。瞧我不剥了你的皮,挖了你的心肝。”
王欢吓了一跳,只见他此刻正被沙子迷了眼,辨不清方向,王欢拔腿便跑。她只觉得心头“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她用手按着胸口,朝着方才来的方向跑去。
刚跑了几步,腿就不停使唤,绵软无力,抖个不停。到底还没完全适应这个身体,她气得锤了两下腿骂道:“沈芸,你怎么这么怂,我好吃好喝地养着你这身体,你别在这时候掉链子啊。”
话刚落音,身后传来那汉子粗重的脚步声,王欢顾不得腿软,撒开腿就朝着前面奔去。
刚出了金徽苑,踉跄拐过一个拐角,忽觉眼前一黑,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清幽的气息霎时萦纡鼻尖,香气不浓,却绵延不绝,似孤寂的雪山绽开的一株红梅。王欢叫不上香的名字,但知道那是极贵重的香。
那人就像溺水之人抓住的绳索,王欢来不及看那人是谁,便慌张地躲到他身后,攥着他腰袍,声音颤抖:“有,有贼闯进了皇宫,他换了内侍黄门的衣服,想要瞒天过海,他,他要杀我。”
正说着,汉子已经转眼到了眼前。
王欢将整个身子都蜷缩在那人的身后,此刻忽然暗道不好,她连这人是男是女都没看清,若这人是个女子,亦或是文弱男子,岂不是将他卷入这事。
挑起眼睫,那人的背影落入她的眸中。那人穿着靛青色官服,头戴无翅璞帽,身长玉立,窄衣窄袖正是今日禁卫军官员的打扮,她暗自缓了口气,此人应当是武官。
汉子面目狰狞,双眼充血,但见有官员在此,到底有点顾虑,他退了两步,正踌躇着是要进攻还是逃窜,就听那官员开口道:“昨夜宫中走失一名杂事,想必就是足下吧,我等寅时便在宫内寻找足下,如今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声音清冷孤寒,并无半点温度,但可以确定,这是个年轻人。
那汉子四下看了看,见此处只有这一个官员,胆子大了些,举着匕首骂道:“快些让开,否则爷爷剁了你。”
说着,便举着匕首朝那官员刺去,官员躲过匕首,正要回攻汉子,却冷不防后身被人拽住,难以动弹,他这才发现王欢仍旧攥着他的衣服,他喝道:“放开我。”
王欢听后赶紧放开那官员,就见两个人一来一回,迅速打在一起。年轻官员出招凌厉精准,不消片刻,寻了个破绽,眼疾手快地抓住汉子的手,随即向后用力一扳,汉子吃了一痛,竟自放开了手,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