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雪轩
沉香木贵妃榻上侧躺着姿容娇艳的张氏。她身上盖着内贡的罗刹国雀金织毯,瓜子脸上出现一抹极其不符她温婉姣好样貌的阴狠。
“冯妈妈怎么说?”
皮妈妈将张氏的纤纤玉手放入盛着热牛乳的珐琅彩黄铜盆中。那牛乳面上飘着玫瑰花瓣儿,这样沁润,手会变的又香又粉。
阮嬷嬷瞥了和张氏并排而坐的皮妈妈一眼,恭敬站立,禀告:“夫夫行动间,大婿爷对大公子甚是呵护疼爱,带来的两个小丫头也并非内宠,只是普通侍婢。”
张氏冷笑,自顾自的拿了丝绸巾擦手:“我就不信,哪个男人不偷腥?皮妈妈,我记得当初给基儿选通房侍奴,还有几个剩下的?”
皮妈妈立刻答:“剩暖月、寒星、桃夭、黛岩四个。”
“你亲自去一趟,说我赏给胡蕴川的,务必让他收下,我倒要看看他们的真情真爱能持续到何时?”张氏笑的阴险得意。
皮妈妈给张氏奉上浇了蜂蜜的血燕盅,笑得开怀:“老奴一定办好,太太英明,哪个男人能抵挡得住那四个一等一的美人儿?何况还是胡家的粗兵糙农,老奴真等不及看他们夫夫离心,狗咬狗了!”
“届时,侯爷再顾及胡家也会处置胡蕴川!只因胡蕴川损了平阳侯府的面子,而胡氏也会放弃胡蕴川,因为胡蕴川破坏了蓝氏与胡氏的结盟。老大没能收拢住胡蕴川,侯爷还会对老大惩处!对他更憎恶!那时我就让他死!”张氏狠毒的尖利小声。
张氏想到自己儿子蓝基,总说自己心有所属不肯定亲。结果她送了金枝玉叶两个雌男,隔天夜里还不是受用了?她绝不容许她最宝贵的儿子变成可笑的痴情种!
皮妈妈嘿嘿笑,竖起拇指:“太太一箭双雕,果是妙计!”
阮嬷嬷背脊发寒,自家主子把人心玩弄到极致,可也损了阴鸷,但她只能跟着赔笑:“其实太太不必和一个残废,一个北侉子废这么些心神的,他们再蹦跶也影响不到咱们。不如让老奴去敲打他们一番,让他们以后警醒些就好了。”
明明大公子已经再无可能得到爵位,大小姐也成了嫁不出的克夫老姑娘,现在还要置人于死地,何必做的这么绝呢?
“啪——”
张氏气的俏脸赤红,扬起的手毫不留情的扇在伺候了自己十年的阮嬷嬷脸上,厉声恨骂:
“蠢货!你知道什么?我的基儿本该十二岁就继承世子位的,眼看着宗人府批准的文书要下来了,却被陛下打回来重审,说我乃续弦,出身落魄不如林瑟,我儿并非嫡长!连娘娘求情都无用!后来侯爷在宫里的人传出消息来,说是太上皇的密折从泰庙里偷偷送出来,皇上看后才改变心意的,安慰娘娘,待基儿大些,再封世子。贱人生贱种,只恨我当年心慈手软,畏首畏尾,就不该给蓝若深下螽斯散!而是鹤顶红!”
“奴婢知错了!太太饶命!”阮嬷嬷仓惶下跪磕头,皱巴巴的老脸火辣辣的疼,嘴角都流血了,吓得面如土色,朝皮妈妈使眼色,哀求的拽了拽皮妈妈的裙角。
皮妈妈嫌弃的踢开她,取来热毛巾给张氏热敷:“太太仔细手疼,阮嬷嬷越来越不经事儿了,伺候太太也这么不当心,这几年儿媳妇生了孙子不如回庄子上养老吧。”
阮嬷嬷心头一片冰冷,猛地抬头看向皮妈妈。
自己示弱矮她一头是不够的,她想把自己的活路和体面给绝了!
张氏恼怒之色渐退,想到阮嬷嬷忠心耿耿替她做过不少事,到底顾念两分旧情:“滚出去!”
阮嬷嬷马上磕了三个响头,膝行出去了。
竹园正房
胡蕴川和蓝若深一个在外间,一个在内室。胡蕴川费劲儿的脱下板死人的袍服,换了平常穿的细棉长衫。走进内室,见蓝若深一袭半旧不新的水蓝色羽纱长衫,丫鬟雪藕、雨簟正为他取下发冠。黑缎般的长发披泻半身,波光粼粼,美不胜收。
“若深,你不会怪我没和你商量,突然发难吧?”胡蕴川心跳加速,有些愧疚。
蓝若深回头看向胡蕴川,殷红唇瓣翘起好看的弧度,一张美人面在黑发衬托下愈发雪白。
“怎会,你是仗义直言,正治它们的沽名钓誉。”
蓝若深顿了顿,美眸凝着他:“怎么在你心里,我蓝若深是那等不知好歹的蠢人么?”
他笑容迷乱了胡蕴川的眼,胡蕴川感觉脑子轻飘飘的,跟个傻子似的笑:“当然不是,咱们俩一致对外。”
发现雪藕拿篦子给蓝若深篦头,苏嬷嬷正用薄荷油给蓝若深按压太阳穴,蓝若深有些病色,胡蕴川担心:“你不舒服吗?”
蓝若深轻轻摇头,阖眼不语,嘴唇隐隐透出紫红色,呼吸急促。
雪藕含着泪,心疼极了:“今儿在山海院折腾,还坐了半晌的冷椅子,大公子旧疾犯了!那些天杀的坏东西!”
胡蕴川心中咯噔一下,他没想到,蓝若深的身子居然病弱到这步田地。
苏嬷嬷表情很焦灼,强自镇定:“丫头慌什么?!不过是头疼病!”
小丫鬟采桑高兴的进来禀告:“大公子,外院守角门的冯伯来报,夫人身边的皮妈妈来了,带了好些个人,还有几大车的东西。”
“知道了。”苏嬷嬷一听“皮妈妈”三个字,脸色就很不好看。
雪藕焦急扯着苏嬷嬷的袖子:“不能让她身边的皮妈妈继续在公子面前耀武扬威的,公子经不起刺激了。”
苏嬷嬷点头:“雨簟,快去叫戚妈妈来!”又对着胡蕴川恳求:“请婿爷暂时避一避,外头的事,有劳爷您处理。”
“好,我去处理,你们好好照顾若深。”胡蕴川担心的看蓝若深,却不料被苏嬷嬷和雪藕故意挡住视线,他心头一紧,装作无事的样子去了前院正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