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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第1页）

&ldo;我明白了，该画题之意是指&lso;即使有享不尽的富贵荣华，待严冬一至，仍将埋于冰雪之下&rso;画中那位望着枫叶出神的老翁，莫非就是作者本人不成?&rdo;

&ldo;不错!那些位登极品、权倾一时、财大势大、不可一世的人，最后的下场也是一样要走入雪山，埋骨于冰雪之下。这是作者在以古讽今，将当时的世俗风潮寓于古画之中。

这种&lso;戏作&rso;式的讽刺精神可说深具江户末期的风味。&rdo;

&ldo;既然如此，那么，此画真正的作者又是谁呢?我认为此人绝非等闲之辈!&rdo;

&ldo;不错，那幅画的构想具有强烈的讽刺性。连这种&lso;瞒天欺世图&rso;都画得很认真，可见作者怀有一颗赤子之心。而且此人能将这些构想和机关诡计隐藏得天衣无缝，连你这位行家也看不出其中奥妙何在。具有这种笔势的画家真可谓世间少有，千古难寻。依我看，除了有&lso;画狂老人&rso;之称的北斋之外，别无他人。&rdo;

&ldo;北斋‐‐有何证据?&rdo;

&ldo;当初我曾在偶然间得到一幅北斋的&lso;雪山图&rso;，那才是名实相符的雪山之图，毫不花俏，绝无暗藏图中之图、画内之画，但令我惊讶万分的是，&lso;雪山图&rso;中无论是山形、人物、甘泉、小径，就是整体的构图、泼墨的手法等，竟然和&lso;椛山访雪图&rso;完全一样!也就是说，这两幅画很可能是同一时期的作品，要不然就是当初北斋故意如此画的，打算让这两幅画成双成对。&rdo;

&ldo;那次我去你家观看&lso;椛山访雪图&rso;时，你已经得到北斋的&lso;雪山图&rso;了吗?&rdo;

&ldo;还没，那是后来的事。不过，我得到&lso;雪山图&rso;之后，仍未发觉冯黄白是个天才，只以为此人定是个风雅文士，技巧纯熟，造诣颇高，如此而已。直到一桩事件发生之后，我才明白此画之真正价值所在。&rdo;

&ldo;事件‐‐怎么回事?&rdo;

别肠脸色一沉，说道：&ldo;就是杀人事件。我现在坐在这里跟你开讲，活像个说书先生，其实也是这个事件间接造成的。另外，此案之谜团也可说是由冯黄白破解的。假使你有时间，不妨听我细说从头。&rdo;

其实十冬已忙得不可开交，分身乏术，但他还是说：&ldo;愿闻其详!&rdo;说完立刻正襟危坐，并吩咐服务生添酒加菜。

2

别肠这个名字，乃由谚语&ldo;酒能别肠，棋可别智&rdo;而来。他年轻时就有老人的嗜好，而且贪恋杯中物。因对那句谚语感触良多，便老是将&ldo;别肠&rdo;挂在嘴边，当作雅号使用。到了而立之年，才对此称号感到后悔。由于此名，别人都以为他眼中无人，目空一切，令他苦恼不已。说来可笑，那时已没有人以本名称呼他了。直到不惑之年，他对此名的厌恶感才逐渐减轻。可能是叫得太习惯，已经成了他身体的一部份之故吧?这种改变和&ldo;对自己容貌的关心&rdo;极为相似。他每念及此，便觉得可笑。

那命案是在他将近五十岁时发生的，那是他一生中最富裕的时期

别肠忘不了那个日子。那是初夏时期，天气晴朗，万里无云。他忽然想起冬天的景色，便从书库中取出几幅以&ldo;冬&rdo;为主题的图画，打算拿到起居室中观赏一番。他有一种&ldo;观画癖&rdo;，就是&ldo;夏季喜观冬画，冬天乐见夏图&rdo;。这种方式能强烈刺激他的想象力，提高他对绘画的&ldo;紧迫感&rdo;。对他而言，在绿叶繁茂的季节欣赏冬画，是稀松平常之事。那天他从书库取出的画中，就包含了北斋的&rdo;雪山图&rdo;。他坐在起居室中，将那些画浏览一遍，此时他发现冯黄白的&ldo;椛山访雪图&rdo;就在其中。

此图并非他有心特意取出来的，可能是当他拿起北斋的&ldo;雪山图&rdo;时，在无意识中也顺手抓起了这幅画。他第一次对美术品产生兴趣的时候，这幅&ldo;椛山访雪图&rdo;就已在他的家中了，大概是他的先人所蒐集的吧?他会不经选择就拿起此图，其实是因为此图对他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譬如冯黄白这个奇妙的署名、似有言外之意的标题等，还有更令他匪夷所思的，就是和&ldo;雪山图&rdo;的相似性。他瞥见此图后，便伸手打开那已经发黑的桐木盒子。

那时起居室的纸门开着，所以可看见屋外的庭院，那里有人造的假山假水。庭院地方不大，但里面有&rdo;神居古潭&rdo;的奇岩怪石，那是别肠最引以为傲的。起居室的壁龛中挂着铁斋的轴画，面向庭院的墙上则有春信和胡龙斋的作品，都收藏在匾额之中。紫檀木的架子上随意放着一些佛像、泥偶、罐子、香炉等物。

他将&ldo;椛山访雪图&rdo;挂在胡龙斋的名画旁边，然后站在前面欣赏。他伫立良久，看得出神，就像午睡时打盹那样，进入浑然忘我的境界。

当日已西斜，庭石变青的时候，秘书大村树也来向他报告理事会的开会时间，那时他才清醒过来。

&ldo;非回到凡尘俗世不可吗?&rdo;别肠在心中嘀咕道。

&ldo;要不要帮你收拾一下?&rdo;大村望着那&ldo;椛山访雪图&rdo;，问道。

&ldo;不用了，我想就这样摆着就好。&rdo;别肠尚未完全从画中回神过来。

大村树也负责管理别肠的美术品。最初是因他有超强的记忆力，所以颇受别肠器重，但随着历练的增加，他的眼光也愈来愈好，如今也是一位美术监赏家了。他长得又黑又瘦，眼眶深陷，为人不苟言笑，但处事认真，一板一眼。别肠家请了一位帮忙做家事的年轻女佣，名唤小蔓，最近大村好像对她特别关心的样子。每逢假日，小蔓一出门，大村就会随后跟出去，然后两人会在大约相同的时刻一前一后回来。每出去一次，小蔓似乎就会增一分成熟女人的风韵，变得更加娇艳欲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