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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第1页)

21岁、29岁、38岁,我三进三出友谊医院,我没死,全靠了友谊。后两次不是我想去勾结死神,而是死神对我有了兴趣;我高烧到40多度,朋友们把我抬到友谊医院,内科说没有护理截瘫病人的经验,柏大夫就去找来王主任,找来张护士长、于是我又住进神内病房。尤其是29岁那次,高烧不退,整天昏睡、呕吐,差不多三个月不敢闻饭味,光用血管去喝葡萄糖,血压也不安定,先是低压升到120接着高压又降到60,大夫们一度担心我活不过那年冬天了--肾,好像是接近完蛋的模样,治疗手段又像是接近于无了。我的同学找柏大夫商量,他们又一起去找唐大夫:要不要把这事告诉我父亲?他们决定:不。告诉他,他还不是白着急?然后他们分了工:死的事由我那同学和柏大夫管,等我死了由他们去向我父亲解释;活着的我由唐大夫多多关照。唐大夫说:&ldo;好,我以教学的理由留他在这儿,他活一天就还要想一天办法。&rdo;真是人不当死鬼神奈何其不得,冬天一过我又活了,看样子极可能活到下一个世纪去。唐大夫就是当年把我接进10号的那个女大夫,就是那个步履轻盈温文尔雅的女大夫,但8年过去她已是两鬓如霜了。又过了9年,我第三次住院时唐大夫已经不在。听说我又来了,科里的老大夫、老护士们都来看我,问候我,夸我的小说写得还不错,跟我叙叙家常,唯唐大夫不能来了。我知道她不能来了,她不在了。我曾摇着轮椅去给她送过一个小花圈,大家都说:她是累死的,她肯定是累死的!我永远记得她把我迎进病房的那个中午,她贴近我的耳边轻轻柔柔地问:&ldo;午饭吃了没?&rdo;倏忽之间,怎么,她已经不在了?她不过才50出头岁。这事真让人哑口无言,总觉得不大说得通,肯定是谁把逻辑摆弄错了。

但愿柏大夫这一代的命运会好些。实际只是当着众多病人时我才叫她柏大夫。平时我叫她&ldo;小柏&rdo;,她叫我&ldo;小史&rdo;。她开玩笑时自称是我的&ldo;私人保健医&rdo;,不过这不像玩笑这很近实情。近两年我叫她&ldo;老柏&rdo;她叫我&ldo;老史&rdo;了。19年前的深秋,病房里新来了个卫生员,梳着短辫儿,戴一条长围巾穿一双黑灯芯绒鞋,虽是一口地道的北京城里话,却满身满脸的乡土气尚未退尽。&ldo;你也是插队的?&rdo;我问她。&ldo;你也是?&rdo;听得出来,她早已知道了。&ldo;你哪届?&rdo;&ldo;老初二,你呢?&rdo;&ldo;我68,老初一。你哪儿?&rdo;&ldo;陕北。你哪儿?&rdo;&ldo;我内蒙。&rdo;这就行了,全明白了,这样的招呼是我们这代人的专利,这样的问答立刻把我们拉近。我料定,几十年后这样的对话仍会在一些白发苍苍的人中间流行,仍是他们之间最亲切的问候和最有效的沟通方式;后世的语言学者会煞费苦心地对此作一番考证,正儿八经地写一篇论文去得一个学位。而我们这代人是怎样得一个学位的呢?14、5岁停学,17、8岁下乡,若干年后回城,得一个最被轻视的工作,但在农村呆过了还有什么工作不能干的呢,同时学心不死业余苦读,好不容易上了个大学,毕业之后又被轻视--因为真不巧你是个&ldo;工农兵学员&rdo;,你又得设法摘掉这个帽子,考试考试考试这代人可真没少考试,然后用你加倍的努力让老的少的都服气,用你的实际水平和能力让人们相信你配得上那个学位--比如说,这就是我们这代人得一个学位的典型途径。这还不是最坎坷的途径。&ldo;小柏&rdo;变成&ldo;老柏&rdo;,那个卫生员成为柏大夫,大致就是这么个途径,我知道,因为我们已是多年的朋友。她的丈夫大体上也是这么走过来的,我们都是朋友了;连她的儿子也叫我&ldo;老史&rdo;。闲下来细细去品,这个&ldo;老史&rdo;最令人羡慕的地方,便是一向活在友谊中。真说不定,这与我21岁那年恰恰住进了&ldo;友谊&rdo;医院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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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二十一岁那年(3)

因此偶尔有人说我是活在世外桃源,语气中不免流露了一点讥讽,仿佛这全是出于我的自娱甚至自欺。我颇不以为然。我既非活在世外桃源,也从不相信有什么世外桃源。但我相信世间桃源,世间确有此源,如果没有恐怕谁也就不想再活。倘此源有时弱小下去,依我看,至少讥讽并不能使其强大。千万年来它作为现实,更作为信念,这才不断。它源于心中再流入心中,它施于心又由于心,这才不断。欲其强大,舍心之虔诚又向何求呢?

也有人说我是不是一直活在童话里?语气中既有赞许又有告戒。赞许并且告戒,这很让我信服。赞许既在,告戒并不意指人们之间应该加固一条防线,而只是提醒我:童话的缺憾不在于它太美,而在于它必要走进一个更为纷繁而且严酷的世界,那时只怕它太娇嫩。

事实上在21岁那年,上帝已经这样提醒我了,他早已把他的超级童话和永恒的谜语向我略露端倪。

住在4号时,我见过一个男孩。他那年7岁,家住偏僻的山村,有一天传说公路要修到他家门前了,孩子们都翘首以待好梦联翩。公路终于修到,汽车终于开来,乍见汽车,孩子们惊讶兼着胆怯,远远地看。日子一长孩子便有奇想,发现扒住卡车的尾巴可以威风禀禀地兜风,他们背着父母玩得好快活。可是有一次,只一次,这7岁的男孩失手从车上摔了下来。他住进医院时已经不能跑,四肢肌肉都在痿缩。病房里很寂寞,孩子一瘸一瘸地到处串;淘得过份了,病友们就说他:&ldo;你说说你是怎么伤的?&rdo;孩子立刻低了头,老老实实地一动不动。&ldo;说呀?&rdo;&ldo;说,因为什么?&rdo;孩子嗫嚅着。&ldo;喂,怎么不说呀?给忘啦?&rdo;&ldo;因为扒汽车,&rdo;孩子低声说。&ldo;因为淘气,&rdo;孩子补充道。他在诚心诚意地承认错误。大家都沉默,除了他自己谁都知道:这孩子伤在脊髓上,那样的伤是不可逆的。孩子仍不敢动,规规矩矩地站着用一双正在痿缩的小手擦眼泪。终于会有人先开口,语调变得哀柔:&ldo;下次还淘不淘了?&rdo;孩子很熟悉这样的宽容或原谅,马上使劲摇头:&ldo;不,不,不了!&rdo;同时松了一口气。但这一回不同以往,怎么没有人接着向他允诺&ldo;好啦,只要改了就还是好孩子&rdo;呢?他睁大眼睛去看每一个大人,那意思是:还不行么?再不淘气了还不行么?他不知道,他还不懂,命运中有一种错误是只能犯一次的,并没有改正的机会,命运中有一种并非是错误的错误,(比如淘气,是什么错误呢?)但这却是不被原谅的。那孩子小名叫&ldo;五蛋&rdo;,我记得他,那时他才7岁,他不知道,他还不懂。未来,他势必有一天会知道,可他势必有一天就会懂吗?但无论如何,那一天就是一个童话的结尾。在所有童话的结尾处,让我们这样理解吧:上帝为了锤炼生命,将布设下一个残酷的谜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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