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秦朗如此期盼自己的兄长回府,景安帝竟然有些羡慕,他见多了兄弟阋墙的戏码,倒是难得看到兄友弟恭的场面。一时间他想到了自己的同胞,若不是听信谗言,他和长姐怎会误会那么多年?“先生,你的身体好些了吗?要不要我给你的家人传个消息?让他们早些来接你?”听到秦朗有礼貌的声音,景安帝才惊觉,他竟然在秦家的回廊下吹着冷风发起了呆。看着眼前眼神坚毅的孩童,景安帝温和地笑了:“你叫秦朗是吧?秦朗,我和家人原本约好在畅言斋前汇合,你能陪我去畅言斋吗?”秦朗一口应下:“好。”等景安帝随着秦朗走出秦家后门时,他发现秦朗手中牵着两条大狗,狗脖子上套了一圈铁刺。不仅如此,秦朗背上背着小弓,身侧挂着箭筒,腿上还塞着一把小匕首。这孩子,比他想象得还要谨慎啊,竟然带了这么多防身利器。见景安帝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秦朗大大方方地说道:“先生见谅,兄长和姐姐再三告诉我,出门在外要保护好自己。”景安帝微微颔首,眼神赞扬道:“秦将军和宁国郡主将你教得很好。不过秦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真是坏人,你能逃脱吗?”秦朗抬头看了景安帝一眼,歪过头想了想:“你不一定是我的对手。”景安帝哈哈大笑,因为笑得太猛,他甚至呛到了:“不愧是秦将军的弟弟,看来大景将来又要多一员悍将。”秦朗正色纠正景安帝道:“先生您说错了,我将来要做贤臣,不做悍将。悍将保家卫国固然重要,但是我更想做一名贤臣,辅佐贤明的君王,做一个利国利民的人。”景安帝笑得更开心了:“好,好志向!不过我偷偷问你一件事,如果你没能遇到贤明的君王呢?那你该怎么办?”秦朗的脚步停了下来,秀气的眉毛纠结地皱起,看来这个问题难住他了。景安帝起了逗弄秦朗的心思,慢悠悠地说道:“万一上位的是个残暴的君王,或者是个平庸的君王,他不重用你,你该怎么办?”秦朗摸着下颚慢吞吞向前走,走了几步之后他抬头看向了景安帝:“夫子说过,此生做好自己的事就好,君王的事不是我应该考虑的。无论我遇到是平庸还是残暴的君王,我只要做好分内的事,问心无愧就好。”景安帝瞳孔一缩,身体一怔,呼吸乱了起来:“可若是,若是你的意见和君王的意见不和,他让你向东,你偏要向西,你若是听了他的话会做出违背良心和道义的事,你若是不听,他要杀你,杀你全家,你怎么办?”秦朗瞪大了眼睛吸了一口气:“这位先生,你的想法很危险啊,我想问一问你,我到底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才会让君王如此为难我?”景安帝哑口无言,半晌后只能讪讪道:“假设,我们只是在假设。”秦朗呵呵笑了两声:“夫子说,人不能吃太饱,不然就会胡思乱想。这位先生,我觉得你方才可能吃多了我家的糕点,所以才会这么瞎想。”说完这话,秦朗闭上嘴巴,任凭景安帝如何说好话,他也坚决不开口。直到转过街角看到畅言斋后,秦朗才指了指畅言斋的方向:“喏,那就是畅言斋了,你看到了吧?我就不送你过去了。以后出门你记得在身上带一块糖,一块就够了,不要太多,不然你吃多了容易胡思乱想。”景安帝笑得直不起腰来,他忍不住揉了揉秦朗气呼呼的脸颊:“你这小家伙有趣,难怪老范和小九那么喜欢你。好啦,朕不逗你了,送你个东西,以后有空入宫找小九玩。”说罢景安帝从袖中摸出了一块温润的玉佩塞到了秦朗手中:“喏,拿好了,世间只此一块。”秦朗此刻已经愣住了,他捧着玉佩歪着头看着景安帝,他身边站着两条同样歪着头的狗。一人二狗都是同样的懵逼,景安帝再一次笑喷了:“哎哟,太好玩了。小秦朗,醒醒。”秦朗在脑海中疯狂的回忆着方才他说过的话,复盘之后他的脸涨得通红,不知该不该跪。眼前这人是子初的爹爹,是大景的皇帝。他刚刚是说……皇帝吃饱了撑得?还说了两次。看景安帝的反应,似乎并没有生气,秦朗才将自己的心放回到了肚子里。他大大方方地收了玉佩,掀起衣摆正准备跪下时,景安帝却伸手扶住了他:“今日微服出行,不要泄露朕的身份。”秦朗站直身体,应了一声:“那我……”回味了一下好像说错了什么,秦朗改口道:“草民送陛下去畅言斋?”景安帝捏了捏秦朗的脸颊,“现在你可以回答我刚刚的问题了吗?如果你和君王的意见不和,君王非要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你该如何是好?”秦朗想了想后清清嗓子,老实道:“回陛下,草民有手有脚,自己会跑。”景安帝没想到会听到这样新奇的回答,他瞪大眼睛:“跑?跑?”“不光会跑,还会带着全家人一起跑。”秦朗解释道,“违背了我的良心和道义,那一定是很严重的事,我不做,家人性命堪忧。我做了,余生将会寝食难安。做与不做都为难,至少我要先保护好家里人。”景安帝眯着眼,枯瘦的脸上浮现出了满意的笑容:“嗯!有道理。自身都难保,如何帮助别人?没想到你年纪虽小却很通透,真不错。”秦朗的话还没说完,“等我将家里人安顿好了之后,我还会回来。”景安帝愣了一下:“嗯?跑都跑了,你还回来做什么?”秦朗有些难过地低下了头:“小民犯错损失不过一些银两,君王犯错就会引来生灵涂炭。如果我这条命能换来君王意识到自己错了,那……死就死了吧。夫子说,君子要死得其所。为了良心和道义死,就是死得其所。”“兄长和姐姐常说,能力越强责任越大。我是很想做贤臣的,可是如果真到了需要我以身证道的那一天,我希望能用我的死救下更多的人。”景安帝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秦朗红红的眼眶。过了许久,他才伸出手轻轻揉了揉秦朗的软发:“秦朗,有朝一日,你一定会成为一个贤臣。你会遇到一个贤王,帮助更多的百姓,成就更好的大景。”秦朗偏过头擦去了眼中的泪,他笑了笑用力地点点头:“是的!我和子初约好了,我们一个做贤臣,一个做贤王爷。”景安帝眉头轻扬:“哦?子初?子初也是个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眼看接自己回去的轿辇已经在畅言斋外停好了,景安帝笑着弯腰:“最后一个问题,小秦朗,你方才为何说我不一定是你的对手?我可是一个成年人,你还是个稚童。若我真是坏人,你轻松就能被我制住了哦。”“就凭你身上的小弓?还是这两条悍勇的大狗?亦或是小小的匕首?不要小看成年人的力量啊。”秦朗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颊,低声道:“兄长就是害怕这种情况发生,所以他在我的匕首和箭矢上抹了见血封喉的毒药,轻轻划一道口子,成年人也得毒翻。”随即他解释道:“陛下您放心,我的匕首有刀鞘,箭矢上也裹了黄麻纸,一般不伤人的。”景安帝:!!!好险!秦家两兄弟都不能小觑啊!作者有话说:秦朗:一觉醒来,我的防身武器被偷走了。tat◎富贵迷人眼◎景安帝出门逛了一圈,倒霉的却是萧子初,一回宫他就给萧子初找了好几位夫子,还把萧子初叫到御书房骂了一顿,说他只顾玩耍荒废学业。那一天御书房内外的人都听到了萧子初的哭声,九皇子怀抱着厚厚的作业本,扯着嗓子从御书房嚎到了点翠宫。九皇子今年过年没法休息了,他会在漫长的作业中度过不太快乐的时光。心疼皇子的纯贵妃觉得不能让儿子一个人煎熬,于是向圣上讨了两个人入宫陪读。秦朗和范成章就这样被迫入宫,以后他们只要有空,就得跟着萧子初一起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