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的心有种说不出的酸涩。看着男人黑眸中燃烧的火焰,就在她以为他下一刻就要不顾一切冲回去了……萧胤寒却猛地调转马头,沉声开口:“继续赶路,不得有误!”然后一扬马鞭,第一个冲上前去,仿佛刚刚那个对着离开方向失魂落魄的人是别人。离他最近的白慕枝差点被男人转身时粗鲁的动作伤到,等重新坐稳时,他身影早已化作一道黑影冲到了远处。被留在原地的她却半天没有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不受控制地回想着刚才一眼所见的画面——萧胤寒,那个满身桀骜骨,连天子都敢不放在眼底的家伙,红了眼眶。白慕枝无意识地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心口,恍惚间,她仿佛听到了男人心底无声绝望的哭泣。他不是回京,而是亲手将自己的一颗心撕成碎片,鲜血淋漓、血肉模糊……-十日后,千里奔袭的队伍终于抵达京城。平旦时分,天色依旧漆黑昏沉,唯有城头两边的火把照亮城门。穿着厚重棉袍的士兵打着呵欠,缓缓打开城门。门才刚开,一道黑色身影闪电般从极窄的城门缝隙间窜出,速度之快,让人几乎看不清他的长相,带起的疾风砭得脸庞生疼。士兵一愣,下意识要喝停。谁知才刚抬手,一道雕刻着龙纹的青铜令牌就出现在眼前:“王爷有令,速速放行!”守门的士兵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许多。待看清令牌中间篆刻的“容”字时,心脏差点跳出来了:不是说这位王爷抗旨不遵,连皇上生病都不回来吗?怎么忽然就回来了……不说一个守城的士兵看到容王回来的惊讶。当消息传到勋贵大臣耳中时,那些人的表情更加难看。就如系统所提醒的那样,怀文帝病重,容王却抗旨不回,让皇帝本就病重的身子越大雪上加霜,这更是成为朝野上下抨击萧胤寒的一个重要点。在他去寻找“真相”这段日子里,朝堂局势风云变幻,暗流涌动。朝中原本灰心丧气的皇子们,因为他的“作死”,又忍不住蠢蠢欲动起来。这才刚把柴火烧旺,他就又回来了,把那群争得面红耳赤的家伙打了个措手不及,像极了故意的。不过好处也明显:让某些人有志一同地停下争斗,转而对他提防审视、虎视眈眈。萧胤寒一身风尘仆仆便要入宫拜见父皇,然后毫无意外地在养心殿门口被拦住。只是拦住他的人,多少还是让萧胤寒原本就沉默严肃的脸庞起了一丝波澜。倒不是怕,而是单纯的……惊讶。“四、四哥,你可算回来了,父皇……”六皇子的废话还没说完,就被萧胤寒两个字打断:“让开。”“无诏不得入宫,四弟这是准备要硬闯吗?”看到二皇子从墙头草老六身后站出来,萧胤寒表情未变,不惊讶也不生气,只是面无表情地又重复了一遍:“我再说一次,让开!”男人气势太盛,仿佛还带着一路上刺客的血气,让人心头狂跳,下意识不敢同他对视。二皇子板着脸没说话,一旁想装死摸鱼的六皇子却被狠狠捅了一下腰,他差点没尖叫起来。想到自己被人握住的把柄,他再不愿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不是不让四哥进去,实在是昏迷之前父皇下过圣旨,说四哥既然不回来,那就永远别回了,我们……也是没办法的。”看似苦口婆心,可是跟在身后的禁军却半步没让。“没办法?”萧胤寒轻轻重复了一遍老六的话,忽然勾了下嘴角,戾气四溢,看得人心头狂跳。眼看着他竟然伸手往腰间摸去了,老六慌得不行:“四哥、四哥,这、这可是皇宫啊!在宫闱中擅动兵器者以谋逆罪论处,你可不要冲动啊!”那骤然拔高的音量,说是劝他,换成求他也不是不行。萧胤寒没理,手已经落在了腰上。六皇子呼吸都停了,啊啊啊啊啊,他现在跪下还来得及吗?!就在两边剑拔弩张,就要一触即发的时候,庄严宏伟的养心殿大门缓缓打开了。门后走出一位宫装丽人,用着沉稳的语气开口:“皇上醒了,宣容王觐见。”出来的是林昭仪,不,现在该叫淑妃娘娘了。皇上病重以来,身边唯留下她在身边伺候,就连位份都跟着涨了。随着她这话一出口,原本还算有气势的二皇子瞬间像被什么扼制了,脸色灰败;反倒是六皇子,像是瞬间松了口气,眼底还残留着说不出的庆幸。不愧是他四哥啊,永远这么“好运”……-“皇上刚醒来一会儿又睡着了,一直唤着殿下的名字。”萧胤寒一顿,半看向身边的老太监,低声道:“多谢赵公公。”赵公公忙摆手:“不敢不敢,奴才也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殿下快去吧,皇上在等你。”萧胤寒沉默地点点头,抬步朝龙榻走去。当亲眼看到床上消瘦苍老得惊人的怀文帝时,他心头陡然涌起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他曾无数次恨过怨过,却从未想到父皇也会有老去的一天。会像一个普通病老之人躺在床上,听天由命。萧胤寒站在原地,手掌紧紧握成拳头,不知用了多大的力量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半跪在床边,眼眶不知不觉红了:“父皇,儿臣回来了。儿臣不孝,请您责罚。”这一刻,往日种种都已烟消云散,唯留下一个儿子渴求上天放过自己的父亲的心。就好像听到了他的哀求,皇帝眼皮动了动,慢慢费力地睁开了眼睛:“寒、寒儿……”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从床上眼神浑浊的老人口中叫出,萧胤寒鼻尖一酸,差点掉下泪来。“父皇,我在这里。”他伸手握住了老皇帝的手,压着情绪沙哑回道:“我回来了。”“回来了,就好……”怀文帝说话已经费力了,却没有半点责怪他的意思,眼睛已经看不清了,却还在说话:“朕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父皇!”萧胤寒顾不得僭越,生硬地打断他的话:“父皇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康复的!”他说完一顿:“赵公公,父说口渴,烦劳取一碗清水来。”赵公公愣了一下,觉得王爷的表述有些怪怪的。但转念一想,太医的确吩咐过不要饮茶,所以喝清水也可以。更何况这可是容王,这世上最不可能不利于皇上的皇子。他忙点头:“是!”等人一走,这位被赵公公“认可”的皇子却皱着眉头,一只手悄悄抚摸着腰间那小葫芦样的瓶子。接着手指一挑,盖子被打开,一股淡淡的清香传开,闻之让人灵台清明。“王爷,水来了。”“给我吧。”萧胤寒抬手,接过装水的清碗,一接一放间,藏在手中的葫芦药瓶一倒,瞬间灵药入清水,化作浅浅荡开的涟漪。赵公公刚要退下,却是一顿,他好像闻到了什么香味?正疑惑间,萧胤寒已经面无表情地扶着怀文帝喝水了。说来也奇怪,这几日怎么劝都不肯好好进食的皇帝,这一次喝得倒十分利落。那“咕咚咕咚”的声音,就好像在喝什么琼枝玉液,着急得很。赵公公想,这大概就是最受宠的儿子吧,有容王殿下照顾,皇上就是给面子。萧胤寒并不知道赵公公将这一切归咎在自己“受宠”上面,不过即便知道也无法解释。这灵药是离开前雪夷族的祭司大人给的。她说当年玉喀娜与阿烟缪离开时她没有阻拦,这才渐渐酿成他们两代人的悲剧。作为补偿,她送上雪夷族世代相传的灵药,就当做赔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