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听得害怕,不日便说离家久了有些想家。
苏世黎也不为难她,给她结了钱卖身契也还她,便叫她走了。问阿长,有没有回家的打算,这搂里连下人都是女的,也没个男人,她要是害怕,现在与九月一道回去也无妨。
阿长看着闷闷的,话不多,听问到自己身上来,说:&ldo;要有人想趁乱作恶,在城里至少还有巡查军士,去了乡下有什么?死在哪里都没人知道。&rdo;
就这样又过了半月,大奶奶坐不住,提了点不知道哪里来的桔子上来给苏世黎,笑说&ldo;你瞧,她乡下婶娘家里长了些桔子,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胜在是点心意,说起来你母亲是当儿子养的,那不也是你的婶娘?是以我特地拿来给你。&rdo;
仿佛两边从来亲近似的,笑眯眯,说话中气十足。经世的中年人就是脸皮要厚些,边蔓就比不得她了,跟在后面,耳朵涨红得要滴下血。
苏世黎不理她,只顾看书。
大奶奶也不恼,没人招呼她也自顾自坐下,唉声叹气&ldo;二爷与圃齐去了这些天,即不回转,又没个消息,急得我们在家里吃不下睡不着。都这么多天了,却不知道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故,还是怎么的?&rdo;说着眼眶泛红,因着是自己的丈夫就算了,亲生的儿子也没个消息,叫她怎么能不忧心。
麻姑在上头照顾老太太,苏世黎身边就阿长伺候,此时阿长见苏世黎的姿态,心下了然,撇了一眼大奶奶,说话再不留半点余地:&ldo;您是个妇道人家,我们姑娘也是妇道人家,您不好出门打听,咱们姑娘就能出门吗?&rdo;
大奶奶对她没有好脸色,一个下人罢:&ldo;我也不是说叫她亲自去找,只须得派几个人顺着路往海城去,一路找一路走,总是找得着的。&rdo;
阿长不因为她对自己一脸轻蔑就不悦,讲话还是四平八稳,但话却难听&ldo;您这嘴一张,可真轻松。你家新铺子里头没有下人吗?你不晓得派了他们去找,却找到我们姑娘这?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们做下那种没良心的事,这亲情早就断了,如今没把你们赶出去,是我们姑娘心善。你家的人回不回来,与我们姑娘可没关系呀。&rdo;
大奶奶脸色更不好看。她心眼多,不肯相信自己家铺子里那些人,就连亲自请来的大掌柜也不肯真心托付,生怕万一店里的人知道家里两个当家做主的男人不知所踪,要生异心,到时候她母女两个被人害可怎么办?
被阿长几句话堵住,又气又恨,盯了苏世黎好几眼,扭头就走了。接下来几日,天天在楼下摔锅砸碗骂女儿。
又熬了几天,外头形势越发地不好,杂货店货架子上都没多少东西了,外头传什么的都有,还有人说宫里出了事儿,陛下被人给害了。
苏世黎打算过几天就搬到铺子里去,已经开始给老太太收拾东西。但没想到人心一乱,事情就多,要走的前一天,城西有人被入户抢砸,在当天城中就戒了严,就是白天在路上走,巡城的军士都要盘查,说不清来去的一律收监审问,没有通过巡城府军的准许,谁也不许到处乱走。
一时竟然就困住了。
但就是城中管理这么严格,布铺那边夜里也遭了难。
半夜有人翻墙进去大概是想偷抢,还好四乐的兄弟们现在都在那里,铺子里除了大掌柜和他女儿,其它都是青壮年,抓到人一顿暴打,血肉横飞丢了出去。
但想到苏世黎,连夜四乐便带着几个兄弟想赶到白楼这边来,怕有狗胆包天的歹人不长眼,冲撞她,但刚出门就遇到巡城。好一番麻烦,给不少好处,怕连铺子里留下的一点现钱全掏了,也只有四乐被放行。
这夜麻姑正没睡觉,用板凳抵着门,拿了菜刀坐在上面,听到外面有人敲门,问清楚才连忙把门打开一看,四乐孤身一个站在门外,满脸都是血,身上还不知道哪里来的血迹,更不知道伤在哪里。
麻姑骇然,反身就往楼上冲,叫醒了苏世黎下来,她比划得又快又急含混不清,苏世黎猛地惊醒,起身下楼三步并作二步,心里乱跳,怕四乐已经不好了。
四乐刚关好了门,见苏世黎,连忙迎上去只连声说&ldo;没事,哪里也不曾伤,那是别人的血。我怕路上出事,特地把脸上摸成这样。&rdo;
&ldo;是吗?&rdo;苏世黎手抖得厉害,拉着袖子帮她把脸上的血胡乱抹掉,又叫她脱了衣裳看,确实后才松了一口气,又恼怒:&ldo;你过来做甚么?我们便是有什么,多你一个又有什么用!这大半夜的,又是这么乱的时候,谁知道路上会遇到什么事。我还当你沉稳,怎么遇事却这样鲁莽!!&rdo;说完不知道是怎么的,一阵阵头昏,嘴唇一点血色也没有。
四乐连忙扶住她,连声应着&ldo;我下次再不敢这样行事。主家缓缓气。&rdo;低头看,苏世黎脚上鞋子也没有穿。与麻姑连忙扶她上楼。又连忙让麻姑去打了热姜茶和安神汤来。
麻姑后悔自己莽撞,实在也是看到四乐那一身的血把她给吓着了。此时一脸焦急。只因苏世黎这段时间以来,连番事故,以至于身体一直不好。外头虽然看着无碍,里头实在虚浮,经不得大风浪。她总怕主家不是长寿的命。在楼下烧茶的时候,想到深处直抹眼泪。但上楼前连忙掩了悲容。
阿长在老太太处值夜,惊醒来下楼,把一切看在眼里,试探着劝道:&ldo;麻姑,你含着泪上去不是更好吗?姑娘便是要责备你,也不好多说。&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