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后,许是他正式进入秦氏,先前都不将他当回事的父母,终于开始将他当做一个大人来看待,但一切善待背后,都是为了让他帮他们亏空公款,中饱私囊。在他拒绝之后,先前那番丑恶嘴脸,便又原形毕露。便如今日,就连他站出来说上一两句公道话,也依旧被父亲骂得狗血淋头,好似他真的不孝一般。过去的二十多年里,秦寄不止一个瞬间冒出这样的念头——要是他们都去死就好了。背德的父亲,自私的母亲。要是他们,都去死,那就好了。秦寄太清楚自己的阴暗。警方带走秦臻的那一刻,他甚至在心里猛地松了一大口气。在秦家这一辈的儿孙中,他没有弟弟秦殊那么才华横溢,更没有大哥秦舟那么游刃有余,他的存在,是最多余的那一个,也是最见不得光的那一个。如今,老爷子已经和二房断绝关系,秦臻也被踢出秦家。那么他呢?秦寄有些迷茫。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但他地的的确确是秦臻的儿子。父亲已经不是秦家子,他又能有什么理由站在这里?有什么理由站在秦家的客厅,站在秦家的别墅,叫老爷子一声爷爷?秦寄陷入无尽的迷惘痛苦。片刻之后,他抬脚向前,走了几步后堪堪停下。“爷爷,先前您送给我的公司和房产,还请您……都收回去吧。”秦寄的声音有些哑。与其等待别人来剥夺,主动退出,才能更好地给自己留下最后的体面。秦寄低着头,但那数双朝自己看来的目光,他却依旧感受得到。然而。“你是你,你父亲是你父亲。”带着些许疲惫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阿寄,你抬起头。”秦寄沉默片刻,依言,缓缓抬头,正对上秦老爷子那双浑浊却有神的双眸。“我虽不认秦臻那个混账东西,但阿寄,你是个好孩子,不管那两口子做了什么事,你依旧是爷爷的好孙儿。那些产业交给你打点,爷爷放心。”秦寄微微张口,“可是……”秦老爷子打断了他,“没什么可是的。你是你,他们是他们。”秦殊也道,“二哥,你别想太多,爷爷说这些,都只是对事不对人。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你没做错什么,那就没必要为他们的错误买单,或是承担过错。我们都相信你,你也不要太过自责,反倒让爷爷挂心。”秦庸拍了拍秦寄的肩膀,“是啊阿寄,你和他们是不一样的,不要用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秦舟和秦瑾,包括宋莹也都跟着宽慰。甚至连李碧茹,这时也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歉,“阿寄,先前是大伯母说话不过脑子,因为跟你母……跟那个谁有过节,这才总是阴阳怪气,但你放心,大伯母绝对没有要针对你的意思,我一直都觉得你很乖,也很好的。“一笔写不出个秦字,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也凑不成一个家字,你和阿舟以往就跟亲兄弟似的,要是你不嫌弃,那以后就拿我和你大伯当父母,我们肯定拿你当亲儿子疼。所以你可千万别说这种丧气话,知道吗?”李碧茹不是什么传统意义上的贤妻良母。也有许多各种各样的坏毛病,比如出身富户的娇惯,睚眦必报的小肚鸡肠,但她并不是坏人,大是大非面前分得清,做了错事,也敢于承认。望着众人这殷殷切切的宽慰与挽留,一直以来,没能从父母身上感受过温情的秦寄,倏然湿了眼眶。而秦老爷子望着这和睦的画面,原本因为秦臻夫妇所作所为而郁结在心头的淤塞之气,也散去几分。晚上用饭的时候,众人还怕老爷子吃不下。哪里能想到,老爷子神色泰然,一如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只是回房休息后,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秦老爷子拿起床头那一家六口的合照,老泪纵横。泪水落在镜框的玻璃上,沿着光滑的镜面一路下滑,浸入木框与镜面的缝隙,逐渐泅湿了照片的边角。避免打扰到老爷子休息,晚上,只有秦殊夫妇和秦寄留在老宅暂住,其他人都在饭后各自回家。“这几日,我们在老宅这边多住几天吧?”柔软的大床上,宋莹依偎在秦殊怀里,两人枕靠着坐在床头,想着白日里的事情,“爷爷虽然什么都没说,也表现的好像什么都不在意,但我还是感觉,二伯和二伯母的事情,会给他带来不小的刺激。”秦殊和宋莹想到一处去了。“老爷子要强一辈子,临到如今,闹出这样的事,心中肯定难以纾解。我倒是没关系,你若不介意,我们便在这边多住几天。而且今天我留二哥在老宅住,也有这样的意思。如今二房出了事,二哥心中肯定也难受,在老宅住一阵,也能避免他一个人多想,钻了牛角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