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此时,傅玉婳手机响起,看到来电提示,她顺势晃了晃手机。“黎先生,非常感谢你的邀请,这次的影展很出色。不过现在手里有点事,得先走一步,如果刚才我说的不对,二位当玩笑听,若是对……”傅玉婳顿了顿,“劝君惜取眼前人。”临走之前,傅玉婳冲明河眨了眨眼,那副神色,显然是在说,“看吧,我可没跟你抢。”-铃声停止的最后一刻,电话接通。走出影展场馆,光线骤亮,傅玉婳抬起左手挡住刺目的阳光,右手握着手机。听筒那头,先是一阵激烈的咳嗽,好一阵之后,才传来一道带着暮气的声音。“玉婳,我还以为,你和以前一样,不愿接我电话。”“原本是不想接的。”傅玉婳开口的时候,声音微冷。“你这脾气,真是一点都没有变……”对面长叹一口气。“没别的事,我先挂了。”傅玉婳不想和对面叙旧,说着拿开手机,准备摁断。那头声音拔高几分,紧跟着,传来又一阵猛咳。“……玉婳,我只有三个月可活了……”父女傅玉婳是第一次来傅鸿远居住的疗养院,但不是第一次知道这个地方。这些年,她虽人在国外,但南城发生的种种事,十之八九都远渡重洋,传到傅玉婳耳中。譬如傅鸿远和傅玉书父子。南城上下广为流传的一种说法是,傅鸿远在长子成年时,急流勇退,以旁人所没有的魄力,提前退休,毅然将傅家家业交到长子傅玉书手中,自己退居二线做起了傅家的太上皇。一开始,许多人都不看好傅玉书这个刚成年的毛头小子,只是谁也没想到,这位傅家长子在格局和手段上,比自己的父亲强了不止一点,短短几年内,用绝对的实力,稳固傅家地位的同时,还让傅家的实力进一步提升。乃至于有人以尧舜禅让作比,对傅家父子之间的家业传承高度赞誉。但傅玉婳知道不是这样。傅玉书的家主之位,不是傅鸿远主动让出,而是他不得不让出。正值壮年的傅鸿远,是被自己的儿子,生生从家主之位逼走的。-知道傅玉婳要来,傅鸿远早安排人在门口等着。“朱伯。”傅玉婳认清来人,是傅家当年的管家,比起记忆中苍老了不少。傅鸿远的特助,早在多年前就被傅玉书辞退,如今傅鸿远手中最得力的人,也就朱伯一个。“先生已经等您很久了,这些年来,他没有一个刻不在记挂小姐您。现在好了,小姐您回来了,还愿意回来看先生,先生一定很高兴。”朱伯领着傅玉婳进门的时候,还没忘记帮傅鸿远说好话。然而,傅玉婳并不吃这套。“我只是在他死之前,过来看一眼,免得到时候被指着鼻子骂不孝。你这些鬼话,去给六年前的傅玉婳听,她或许会相信你。”换言之,如今的傅玉婳,不为所动。傅鸿远若是真的记挂她,不用她开口,过去的六年里,有的是机会找到她,哪怕是见她一面也好。六年,足够消磨掉一个被家族丢弃的女孩子,对这份血脉最后的期待。对朱伯客气,只因为他是老人,不代表愿意接受他来做说客。疗养院不大,再加上碰了软钉子,朱伯没有再开口,很快领着人来到傅鸿远的院子。傅鸿远正在浇花。听到脚步,转过身来,一头黑发变得斑驳,夹杂着大片的白发,看上去灰扑扑雾蒙蒙,全然没有记忆中的意气风发,反而真有点命不久矣的样子。“玉婳,你来了?”傅鸿远有些惊喜地上前,走了几步,才意识到自己怀里还抱着花洒,连忙把铜壶花洒放到一边,又将沾染了泥土的双手在衣摆上蹭了蹭,带着些许忐忑上前,伸出手。傅玉婳退后一步。傅鸿远随之一僵。“我今天来,不是找你叙旧。”傅鸿远的眼神黯淡几分,不过很快,他便重新抬起头,一脸温和,支开朱伯,“你先出去。”花园里只剩下傅鸿远和傅玉婳父女俩。“当年的事,你是不是还在怨我……”傅鸿远这话,让傅玉婳笑出声,“怎么,我不该怨你吗?”当初,傅玉婳的母亲袁静怀胎七月,被傅玉书从楼梯上推落下来,当着傅玉婳的面一尸两命,那个未出世的弟弟,已经成型,却连看一眼这世界的机会都没有。两条人命的血债,傅鸿远却轻描淡写的将事情断为意外,变成袁静自己不小心踩空。傅玉婳不甘心,自己去报了警,结果警察就在傅家门口,被傅鸿远劝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