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霁最终打消求援的念头,没再给朝廷写奏报,反正请不来援军,冒险出城送信只是让信使枉送性命。
她在赌,赌云海郡久攻不下会放弃。
史湘湘的说法并非毫无道理,这里没兵没粮也不是地理要塞,强攻苦战没有意义。
云海郡叛军并不富足,正是需要广纳粮广征兵的阶段,而攻打春水县收益极低。
何况再打下去,追随者都跑光了。
叛军造反的目的不是故意跟他们这群游学的监生过不去,倘若继续坚持攻城,很有可能导致军心不稳。跟随云海郡造反的百姓也会权衡利弊,会质疑战争的必要性和正当性。
百姓造反,要么为一口吃的,要么图一个前程。
围攻春水县算怎么回事?
春水县是有吃的,还是有龙脉?
日子就这么糊里糊涂过着,闽霁不知道朝廷有何举措,也不清楚叛军发展得如何。
天气凉快的时候,叛军会组织攻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就生扛着。
好在凉快的时候不多,其余时间就轮到闽霁表演。她会派一小队大嗓门士兵去敌营前劝退:
“要造反去攻京城啊!围着春水县有什么前途?”
“要攻城可快些,等到秋凉,老子要回去种田了,不陪你们玩!”
“我是杀了你老娘,还是睡了你媳妇儿?追着老子打做甚?”
“春水县无粮无兵无龙脉,打不出一个屁!人家造反冲着龙椅去的,你们在干啥?干着诛九族的买卖,就为了进县城逛一逛?”
“小的们,听你爷爷一句劝,你们跟着这帮玩意儿造反没前途。非但没有将来,连眼前的吃香的喝辣的都没有!”
“……”
顾及闽霁等人在城楼上观战,一开始骂战还比较文明,等到后来就渐渐变得口无遮拦。从「我」到「老子」再到「你爷爷」,随后屎尿屁不断,还有各种诨话。
县丞说这招很高明,敌军里已经出现不少逃兵。
良禽择木而栖,叛军不止这一支,他们当然要去投靠更有出息、吃得更好的队伍。
闽霁却没有这么乐观,说道:“他们攻势确实疲乏了,但是并不撤军。按照一般规律,此时应当是正在联系其他力量,以待一举攻破城门。”
县丞仍然自信满满:“无需忧虑,旱灾局限于南方,北方安定才是局势稳固的关键。南方现有条件不足以与北方军事力量对抗,且如闽侍读所言,一旦气候好转、农耕重启,百姓回归田园,叛军征兵必将受阻,局势自然趋于平息。”
这不是闽霁的观点,是她揣摩太子的心思,然后觉得拿来忽悠叛军挺好用。
只是好用吗?
难道不是正确?
从全国稳定的大局来看,确实是稳固北方更重要,不应该投入太多人力物力用于救灾。
于是,春水县采用拖字诀,只要把时间拖入秋季,便优势在我。
交战第十五天,全城喝苦粥。
官府粮仓早已耗尽,闽霁挨家挨户敲开氏族大门借粮。
官府不一定敢把氏族得罪得彻底,但是这帮监生们敢,连私人厨房的地窖都给它撬开。
尽管如此,粮食短缺已至极限,城内居民不仅吃不起米饭,甚至连喝稀粥都难。
就在这一天,百姓在极度困厄之中挖掘出一株根系绵延数十丈的黄连,他们挥动锄头奋力将其掘出,捣碎混合粮食熬煮成粥,聊以果腹。
能吃吗?
黄连怎么不能吃?
闽霁生吞一大碗,很苦,同时觉得神清气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