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岛这种人人自危的压抑氛围里,托马无疑是个很好的聊天对象兼破局的关键人物。
他和这里的大部分人都很熟稔,是那种包括勘定奉行的人和聚集在当地的外国商人都很亲近的熟稔;也许我耳朵上的雪花耳坠的确激起了他的一点思乡之情,简单聊了几句后,托马很快就打开了话匣子,并直接找了一家小店,准备“略尽地主之谊”。
“蒙德人?”
在稻妻关东煮柔软清澈的汤水香气环绕下,我再一次确定了眼前的青年没有因为文化差异不小心说错话。
“很多人会像你这么问啦。”托马看起来已经很习惯类似的疑问了,耐着性子解释道:“我的母亲是蒙德人,父亲是稻妻人,小时候的确是在蒙德长大的,但是在稻妻生活了很多年,所以也不要用一脸外国人说错本地话的表情看着我啦。”
“诶——”我若有所思,“那你看起来在这里待遇不错嘛。”一个显而易见的外国人能在锁国令加眼狩令的氛围下在离岛混得风生水起,除开本人八面玲珑滴水不露的本事之外,想来背后的靠山也是个相当有分量的。
“先别说我啦。”轻描淡写的岔开话题,托马手里的清酒习惯性地想要凑过来,只是他看看我的脸又收了回去给自己倒了一杯,兴致勃勃的问道:“你呢?说是须弥教令院的学生但还带着蒙德风格的耳坠,现在又跑到稻妻来了,不是说教令院那边特别严格,怎么跑的地方这么多呀?”
啊,来了。
我摸摸耳朵,叹了口气,“去蒙德是主要为了风花节嘛……因为有朋友热烈邀请所以才去一趟,只是玩的太认真了一不小心就忘了自己的正事,现在为了毕业论文正在疯狂补进度,蒙德那边没什么合适的选题,没办法才跑到稻妻来试试运气的。”
托马哇了一声,啧啧几声。
“从须弥到蒙德又跑到稻妻——”他曲起手指比划了一会,眼神有些惊讶地看向我:“单纯论距离的话,璃月应该更方便一些吧?”
“没办法啊,毕竟璃月能研究的……”我在是否选择那个称呼上不小心停了一会,在托马的目光频频望向我的时候才下定决心,对他有点抱歉的笑笑:“失礼了,刚刚想说的是,璃月能研究的东西,我的父亲都已经研究的差不多了,而且我也不是很想继续他的路往下走,甚至于连他走过的路都不想去看一眼,所以才下意识避开了璃月这一选择。”
“抱歉。”托马皱起眉,“我是不是提起了什么不该说的事情?”
“不,那倒没有。”我摸摸下巴,已经模糊的记忆一点点重新变得清晰,伴随着一些我自以为早已遗忘的部分一起,重新回归到了我的脑海之中。
“严格来说,我不算是教令院登记在册的学生。”
我如此说着,托马神色淡定,对此果然并不意外。
教令院的学生和学者大多是类似的脾气,初出茅庐懵懵懂懂丝毫不懂人情世故,在外面受了委屈后稍微接触到一点好意就无比感激,他当时会选择这样一个对象伸出援手的原因很大程度上也正因如此——这样的对象很好套话,也很方便进一步交好。
比如现在,眼前的小姑娘稍微被安抚了一下后就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故事和盘托出,这种情况也是意料之中。
虽然稍微有一点点良心上的愧疚……托马借着酒杯挡了一下自己的表情,但在这之后他会记得帮忙打一下招呼,让这里的人多多照顾一点的。
“家父是生论派当年颇具威望的人物,”我笑笑,“至于我嘛,勉强算得上是个子承父业?毕竟那个老头子一开始研究的范围是璃月古林生态情况,只不过那家伙学术研究搞了一半就去追求他的爱情了,丢了一堆烂摊子给他的学生,我某种意义上也应该算是他的烂摊子之一……所以也就被一起丢下了。”
我看托马无比复杂纠结的表情,似乎是瞬间脑补了一堆狗血八点档的爱恨情仇。
“他的爱情就是我的母亲,虽然那家伙的确非常不靠谱,但是他没出过轨。”在他的脑洞越来越歪的时候,我还是开口把他的思路掰了回来,托马轻咳一声,表情略显心虚。
“抱歉。”
“无妨。”
我摇摇头。
“只不过当时情况特殊,我的父亲抛弃了一切,最后毫不犹豫地选择我的母亲;所以我虽然不在教令院的名册上,但也的确是勉强算得上教令院的学生……何况既然是某位大人物唯一的血脉,那么继承他的学识和能力,不辜负所有人延伸到我身上的期待,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对吧。”
只是教令院的期待对与一个孩子来说,稍微有点过头了。
……各种意义上的,过头了。
我收回思绪,倒是有点惊奇自己的冷静。
果然偶尔整理一下思路还是有好处的,即使记忆本身并不能令人愉快。
对于那个
家伙如今早已称不上怨恨,但不得不说的是,他的确是我最初对亲情的唯一载体——
那个时候的我,其实只是想要确定自己骨子里身为“人类”的那一部分。
【亲人是不一样的,斯黛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