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斯利·冈瑟是一个长相十分之俊美的年轻男人,他的面容第一眼看上去呈现出标准的北欧人种特征,深目高鼻,五官深邃立体,但他那乌黑的短发和一双苍翠欲滴的翡翠般的碧绿色眸子,又完全不像是常见的金发碧眼儿——这双漂亮的绿眸让人下意识联想到es这个富有传奇色彩的名字,这并不是说他的样子偏女性化或者过分精致美丽,而是称赞他的眼睛实在就像上帝赐予的一对绿宝石一般。
相反,他给人的印象其实充满着深刻而强硬的男性阳刚气息:紧绷的眼角和睫毛投下的阴霾遮去了不少他那一双太过漂亮的绿眼睛里那过于醉人的风采,两片薄薄的、分明的唇总是习惯性紧抿着,嘴角往下,再搭配上那一头总是一丝不苟往后梳得极为工整的黑发和他身上终年跳不出深色系的手工定制西服,莱斯利·冈瑟看起来刻板、寡言、教条、并且相当冷淡自大——最后一点,在他微微抬起眼角、仿佛纡尊降贵地对凯特说出第一个单词开始,尤为明显。
“凯特·格兰特小姐。”他用了一个肯定句,近似奢侈地将自己并没有多余情绪波动的目光投在了刚上完课、浑身疲惫不堪、最想要的只是一个热水澡的凯特身上,然后,动了动他的眉峰道:“上车。”
他的目光似乎从凯特沾满汗液并随意扎成一个马尾的金色长发,一路冻结到她脚上那双廉价却轻便舒适的有些脏的运动鞋上,最终忍不住皱了皱眉。
尽管英俊,却实在讨人厌。
凯特下了个结论。
她学着他面无表情地样子,微微昂着下巴,居高临下:“莱斯利·冈瑟先生,我想我并没有答应你的邀约。”她的声调是抑扬顿挫的莎士比亚戏剧式,口音是十分正宗的牛津腔,但听起来却比莱斯利本人冷冰冰、没什么起伏的声音更加让人不舒服,充满着高高在上的贵族式傲慢。
然后她在莱斯利反应过来之前,冲他露出一个甜蜜的假笑,一转身径自钻进了刚才去停车场取车的艾米丽所开来的黑色suv中,直接驱车离去。
莱斯利那张在绝大多数情况下,表情偏于寡淡的脸上,一时间因为过于黑沉而显得精彩纷呈起来。
他的兄弟,坐在另一边的约书亚嘿嘿直笑:“我早说了现在的年轻女孩们绝对不会喜欢你这种搭讪方式,看吧!而且你这辆车也不行,一看就土得掉渣。”他显得非常幸灾乐祸,虽然车祸摔断的腿并没有痊愈、迷人的漂亮脸蛋上还有遗留的浅色伤疤,但他的样子一点儿都没有创伤后遗症什么的,反而看起来相当开朗阳光并且当下兴致勃勃。
约书亚与莱斯利的实际年龄其实相仿,但他偏偏就能看起来年轻莱斯利许多,这大概是因为他的身上总带着年轻人才有的澎湃朝气以及阳光活力,而这恰恰是莱斯利这种“老古板”所稀缺的——莱斯利更像是活在现代社会的中世纪宗教苦修士,尽管他精致的生活品质或许并不能与之相比,但禁欲刻板这一方面确实相似。
这一对存在血缘关系的兄弟长得并不太像,唯一的共同点也许是那一头都是黑色的短发,然而仔细一看的话,约书亚的发色要更浅一些,在阳光下呈现出深棕的色泽。
“真遗憾,我没来得及拍下你刚才的精彩表情。”约书亚那双蔚蓝的漂亮眼睛眨了眨,眼角有着讨人喜欢的笑纹,他的嘴角翘起,英俊的脸上满是戏谑而揶揄的畅快笑意。
“闭嘴,约书亚。”莱斯利眼眸深沉,面无表情。
他以为,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
莱斯利冷冷瞥了约书亚一眼,抿着唇不想说话了。
丝毫没有在意地发出一阵清晰的笑声,约书亚转而对正在开车的司机催促道:“追上去,山姆,下个路口有个红绿灯,我们可以把刚刚被我哥吓走的金发小妞堵在那儿。”约书亚认为如果刚才是自己出马的话,分分钟已经搞定了这个在某种意义上令自己魂牵梦萦一个月之久的女孩儿了——尽管,他一直做的是她满脸血找自己索命的噩梦,但是偶尔当恐怖片欣赏还挺带感的。
当前赶后追的两部车终于在一个红绿灯的路口并排时,从莱斯利身上探过去的约书亚从车窗伸出了盯着一头凌乱黑发的脑袋,对着开车的艾米丽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他无可挑剔的漂亮脸蛋暴露在下午的阳光下,琉璃似的蓝眼睛朝着忍不住将视线飘过来的艾米丽欢快地眨巴了一下:“嗨,甜心,你开车的技术真不错,我想找你后面的金发小猫,她在吗?”
约书亚有着一张太容易迷惑女人的面孔,英俊却带着这个年龄的男人少有的孩子气般的性感,蔚蓝色的眼睛清澈而干净——很难想象像他这么一个私生活混乱的公子哥儿,能有这么单纯的一双眼睛。大概是由于从小到大、从老到少,他一向属于没有在女人身上载过跟头的原因,约书亚的语气显得有些轻佻,但他依旧以为对面那个大概是金发的年轻女孩子同样会拜倒在自己无往不利的魅力之下,殷勤地为自己服务。
艾米丽睁大了眼睛,随即飞快地收回了目光,慌慌张张地一脚踩下油门,硬是在车流量不少的道路上杀出了一条血路,黑色的suv逃也似的消失不见。
黑色的加长林肯里,一下子陷入了突如其来的安静之中。
“呵。”莱斯利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
“你是在嘲笑我吗,莱斯利?”约书亚敏锐地捕捉到他嘴角尚且来不及收敛的微妙笑意,气鼓鼓地皱着一张脸问道。
“你听错了。”莱斯利淡淡地吩咐,仿佛刚才打破安静的轻响不是从自己的喉咙中发出了的一样:“往比弗利山山庄开,山姆。”
他看起来也没有多大在意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那张似乎任何事情都无法引起太多波澜的皮囊之下,究竟是如何想的,那么就是他人无法探知的了。
“不,我不想回家,去莱斯利的公寓,山姆。”约书亚纠正道。
“不行。”莱斯利眼也不抬。
“哦,是吗?”约书亚笑得阳光灿烂,“那么送我去viper,天亮再来接我。”
莱斯利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平静的语气之下蕴含着压抑的怒气:“再被我发现的话,我会雇一个专业的康戒陪护二十四小时贴身盯着你。”
“那么如果不被你发现……”约书亚嘟囔了半句,最终还是在兄长的冷眼中消了声。
已经在回家路上的凯特并没有把这一段插曲放在心上,很显然她对这件事的感官并不好,特别是想起来当时车祸的肇事人是由于嗑药过量这种诱因而心神恍惚之后,她突然觉得也许该派自己的律师继续找肇事人好好谈谈善后问题——归功于美国律师经验丰富、安全放心的扯皮功力,又兼之雇主的老管家明里暗里提醒不要让对方好受,上次车祸的赔偿问题至今还未得到解决。
然而第二天上午,本该还在剧本堆里大浪淘沙的汉克却出现在了位于西好莱坞的格兰特宅中。
“米拉麦克斯一大早上送来了两个剧本。”汉克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有点像某种生理排泄行为得不到通畅,“一个是已经定下约瑟夫·高登-莱维特主演的犯罪惊悚片女主角,另一个是戏份不多女二号。”说到这里,他的表情更加欲言又止起来了,“你先看看剧本?”
“怎么了?”结果剧本翻了翻,凯特很快也发现问题了,“我看过这个剧本,帕特里克告诉过我女主角已经定下了艾拉·费舍尔。”刚刚晨跑结束,凯特有些苍白的肌肤上泛着健康的红晕,可惜坐在她对面沙发上的汉克不太懂得欣赏这种在他看来稍嫌寡淡的类型,面对着她并没有任何多余的悸动。
汉克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表情,接口道:“另一个剧本,应该是为冲击奥斯卡最佳男主角而准备。”——说是众星拱月也丝毫不夸张了,前提是主演具有深厚的表演功底。
凯特稍微扫了几眼前面贴着的标签,上面被人用红笔着重写着“改编自1990年同名影片”、“适合冲奥”、“温情牌”等字眼。她的目光顿了顿,将视线转到汉克那张不知为何有些矛盾的面容上:“《所有人都很好》,我好像看过原版影片——但,它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汉克没有为她解答,而是委婉地提醒:“我听艾米丽说起,昨晚是她和你共进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