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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第1页）

胡林翼是个非常理性的人，对于历史上那些个&ldo;高、大、全&rdo;的形象，他是不信的。在《曾胡治兵语录》第二章《用人》里面，他明确地表达了自己对这种无所不能的&ldo;人才&rdo;现象的怀疑。他说：&ldo;窃疑古人论将，神明变幻不可方物，几于百长并集，一短难容。恐亦史册追崇之词，初非预定之品。要以衡材不拘一格，论事不求苛细。无因寸朽而弃连抱，无施数罟以失巨鳞。斯先哲之恒言，虽愚蒙而可勉。&rdo;他认为&ldo;人材以陶冶而成，不可眼孔太高，动谓无人可用&rdo;，明确提出了一个人要成才，必须给他机会锻炼，只有不断经受磨炼，才能最终成材。曾胡带兵打仗，屡败屡战，越战越勇，最终打败洪氏集团，取得巨大成功，应该是这个指导思想的最好注释。

有意思的是《曾胡治兵语录》还对当时的&ldo;人才&rdo;现状进行了解释：&ldo;大抵人才约有两种，一种官气较多，一种乡气较多。官气多者，好讲资格，好问样子，办事无惊世骇俗之象，言语无此妨彼碍之弊。其失也，奄奄无气，凡遇一事，但凭书办家人之口说出，凭文书写出，不能身到、心到、口到、眼到，尤不能苦下身段去事上体察一番。乡气多者，好逞才能，好出新样，行事则知己不知人，言语则顾前不顾后。其失也，一事未成，物议先腾。两者之失，厥咎惟均。人非大贤，亦断难出此两失之外。吾欲以劳、苦、忍、辱四字教人，故且戒官气，而姑用乡气之人。必取遇事体察，身到、心到、口到、眼到者。&rdo;

&ldo;赵广汉好用新进少年，刘晏好用士人理财，窃愿师之。&rdo;大清国的人才们官气太重，因此我们的曾先生、胡先生只好启用&ldo;乡气&rdo;中的淳朴之人，果然&ldo;土人&rdo;们威力无穷，立下汗马功劳。然而打败洪氏集团后，这些&ldo;土人&rdo;变成了&ldo;官人&rdo;，也变得&ldo;官气&rdo;十足，暮气沉沉，在与列强的战争中一触即溃，可能是胡所始料不及的。&ldo;官气&rdo;与&ldo;乡气&rdo;并非天生，未做官时&ldo;乡气&rdo;重，那是因为一无所有，因此敢打敢拼；做官之后，身家性命、荣华富贵是第一考虑，自然&ldo;乡气&rdo;全无，&ldo;官气&rdo;十足了。所以说这个&ldo;气&rdo;那个&ldo;气&rdo;，这个&ldo;风&rdo;那个&ldo;风&rdo;，纯是制度使然，跟心性没多大关系。蔡锷先生说：&ldo;窃谓人才随风气为转移，居上位者，有转移风气之责，因势而利导，对病而下药，风气虽败劣，自有挽回之一日。今日吾国社会风气败坏极矣，因而感染至于军队。以故人才消乏，不能举练兵之实绩。颓波浩浩，不知所届。惟在多数同心同德之君子，相与提挚维系，激荡挑拨，障狂澜使西倒，俾善者日趋于善，不善者亦潜移默化，则人皆可用矣。&rdo;可能也只能算是个良好的愿望罢了。回望历史，&ldo;正气&rdo;之领导倒是出了一拨又一拨，可是这风气却是一天不如一天。所以说靠&ldo;居上位&rdo;者自身正来正风气，想想可以，却当不得真。对于要把这些个弄得跟真的似的政客们的表演，除非我们能够自由地把他们拉下来，否则应该赶紧闪人，该干嘛干嘛，以免上当受骗。

&ldo;诚实&rdo;是我们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的事情。一件事情要如此强调，那一定是还有问题，否则为什么没有人天天讲他是个人呢？因为这个大家都知道，可惜讲这么多，&ldo;诚实&rdo;还是个稀有物种，以致于媒体碰到后还要大肆宣传一番。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蔡锷先生说得好，&ldo;人性本善，何乐于伪？惟以非伪不足以自存，不得不趋于伪之一途。&rdo;对此我们的胡先生痛心地说：&ldo;吾辈不必世故太深，天下惟世故深误国事耳。一部《水浒》，教坏天下强有力而思不逞之民；一部《红楼》，教坏天下堂官、掌印司官、督抚、司道、首府及一切红人。专意揣摩迎合，吃醋捣鬼，当痛除此习，独行其志。阴阳怕懵懂，不必计及一切。&rdo;看来我们的胡先生还是个意识形态方面的高手，看出了《水浒》有&ldo;逞暴民&rdo;，《红楼梦》有&ldo;养奸人&rdo;的巨大&ldo;负面&rdo;影响。不知道当年湖北有没有将此两本书列为禁书，如此大清国的文字冤案又要加一个了。不过胡先生本身就是个厚道人，因此他对&ldo;诚实&rdo;的追求让人无话可说。他认为&ldo;挟智术以用世，殊不知世间并无愚人&rdo;，意思就是说不要耍小聪明，别人又不是傻子，还是老老实实地以诚待人吧。&ldo;欺一事不能欺诸事，欺一时不能欺之后时&rdo;，活脱脱是&ldo;你可以在一定的时间欺骗所有的人，你也可以在所有的时间欺骗一定的人，但是你不能在所有的时间欺骗所有的人&rdo;的中文版本，可见中外聪明之人心性都是相通的。&ldo;众无大小，推诚相与。咨之以谋，而观其识；告之以祸，而观其勇；临之以利，而观其廉；期之以事，而观其信；知人任人，不外是矣。&rdo;这是胡先生的人力资源哲学，同样值得我们学习。

胡先生强调，将领们得有血性，要有&ldo;亮剑&rdo;的精神和勇气。要敢于打硬仗，打大仗，打没有把握又一定要打赢的仗。他的深谋远虑的特点也非常人能及。《世载堂杂忆》有如下记载：一次，他去安庆和曾国藩会面，返回武昌，路过长江，正好见湘军水师浩浩荡荡逆流上行，鼓着风帆，乘风破浪。胡林翼很高兴，他感觉耀武扬威，非常气壮。这时突然开来一艘英国的火轮船，也是逆流。火轮船迅速超越了湘军水师，激起的波浪，把湘军水师的一条船给掀翻了，还有人落水，旁边船上的士兵纷纷跳下来救人。胡林翼当时一个跟头摔下来，周围人把他弄醒，问胡大人怎么了？胡林翼醒来第一句话就是&ldo;天要变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