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二人,是由于太平天国战争中的一桩恩怨,结下了梁子。翁同龢与李鸿章有父死兄徙的大仇。
当年剿长毛贼时,翁同龢的哥哥翁同书任安徽巡抚,于定远之役临阵脱逃,弃城溜走。李鸿章令其戴罪立功。
咸丰十年,寿州被太平军英王陈玉成所攻,幸亏当地团练的竭力抵御,太平军才得以离去。但城内团练首领孙家泰、蒙时中、徐立壮等与城外的团练首领苗沛霖互相仇杀,苗因此叛变,纠众围攻寿州,纵兵四扰。清政府认为苗沛霖的部队向来彪悍,真是反叛了,危害比太平军还要大,因此密令翁同书想辙摆平这件事。
翁同书知道前任安徽按察使张学醇和苗沛霖很熟悉,于是就让他前去劝降。苗表面上答应,并提出两点建议:一是清政府应当饶恕自己的罪行;二是杀孙家泰、蒙时中并把首级交付他祭灵以雪耻,翁同书答应照办。孙家泰听后自杀,蒙时中则被翁同龢抓来杀了。两人的首级一起交给了苗沛霖。却不料这不过是苗借刀杀人的借口而已,他并无投降的心思,首级交付以后,叛逆如初。
于是,曾国藩本来就因翁同书在定远失守之时弃城逃走,有愧封疆大吏的守土之责,极为愤慨,现在又对苗沛霖的处置失当,以致激成大变,忍无可忍,上书弹劾。曾国藩文采一般,想写却难于措辞。何况,翁同书又是大学士翁心存之子,翁心存是帝师,究竟如何措辞,才能使皇上破除情面,依法严惩,实在很费踌躇。
曾国藩便让李鸿章帮着写,结果拿来一看,连呼精彩。不但文意极为周密,其中更有一段极为锋芒内敛、暗藏杀机的文字,说:&ldo;臣职分所在,例应纠参,不敢因翁同书门第鼎盛,瞻顾迁就。&rdo;这段话的立场如此方刚严正,使皇上不好意思包庇了。无奈,朝廷只好判了翁同书个&ldo;斩监候&rdo;,也就是死缓。翁父听到后,一口气没缓过来,蹬腿西去。朝廷借着翁父翘了辫子的机会,顺水推舟以眷念师傅的名义,将翁同书的斩刑改判充军新疆。父死兄徙,对于翁同龢来说,一个好好的家却因李鸿章的一纸弹劾而弄得如此凄凉,此仇怎能不报?李鸿章也许没有想到以后自己的不幸遭遇与它紧密相关。果然,甲午一战,翁同龢借机倾陷,终使这位老臣败走麦城,签下了耻辱的《马关条约》,戴上了卖国贼的帽子。
甲午战败,李鸿章签订《马关条约》,人人恨之。&ldo;七十老翁,蒙汉奸之恶名,几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势。&rdo;刚开始,李还有太后的保护伞,而此时,翁同龢却带领一伙人不断进攻。此时的李鸿章官无翁大,面对翁同龢的排挤和非难,只能硬挺着。由此可见翁同龢的心胸狭隘,睚眦必报。
吴勇的《庚子西狩丛谈》一书中,载有翁李仇隙的掌故:李鸿章因为庚子事件又一次背上卖国贼的骂名赋闲在家时,翁同龢派袁世凯试图说服他撂挑子不干,从而空下大学士的位子给自己,当即被李鸿章骂了出去,李并表示自己一息尚存,翁同龢就不要指望。从而使得翁成不了真正的宰相。这算是李给翁的一个小小的报复吧。由此可见翁李仇隙之深与李鸿章对翁同龢的愤恨。
第46节:还是性格决定命运
(五)还是性格决定命运
性格决定命运。翁同龢不仅与李鸿章关系不好,而且几乎与朝中所有大佬关系都很僵,这就不能不归咎为翁同龢的性格问题了。
当时的人们这样看待翁同龢,说他&ldo;生平拘谨坦白,遂多忌者&rdo;,&ldo;人多以其为深沉,其蹉跌亦因此而起&rdo;。平时&ldo;为人好延揽而必求其为用,广结纳而不能容异己&rdo;。(金梁《四朝佚闻》)与人议事,若有不合,动辄拂袖而去,或公开斥责,而不给对方以情面。
潘祖荫在世时,翁尚能听其规劝,但潘氏死后,则无人矣。朝内大臣中与之融洽相处的甚少。张之洞与翁同科,结为金兰之好,但翁同龢与张氏关系一直不好。李鸿藻与他同朝为官几十年,到了后来,彼此也合不来。至于徐桐,本是他在弘德殿的同值,共事多年,但晚年两人行同路人,几不来往。他与荣禄为结拜弟兄,刚毅则是他的门人,之间在思想上虽说有新旧之分,但彼此早成宿敌。如此紧张的人际关系,对一个政治家来说,不能不说是一个严重的缺失。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用这句现成的话来描绘甲午海战以后的翁同龢的命运走向,可以说是十分贴切的。自甲午海战失利以后,他便开始走下坡路,其智力和品行不断受到质疑(当然这一切普通百姓是不会知道的),而他在中外文明交流的冲撞下形成的复杂政治漩涡中,总也调整不好自己的心态,处处被动。他就像落水的人,迫切需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来改变这种状况。可惜他抓错了,他又一次把赌注押在了自己毫不熟悉的事物上面,他选择了维新运动。
翁同龢怎么看都不像个维新派,他和张之洞不一样。张后来突然搞洋务其实是有伏笔的,张之洞的父亲、老师都是崇尚&ldo;经世致用&rdo;的人,张受其影响很大;而翁同龢不同,他出身于帝师之家,接受的是非常传统的君臣教育,仕途上也很顺利,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接受过西方思想的影响,对于西方事物,他一直都是非常排斥的。
光绪六年(公元1880年),李鸿章修筑了唐山至胥各庄的唐胥铁路,后来又延伸至天津;光绪十四年(公元1888年)他再次奏请修筑天津至通县铁路。折子呈送到朝廷后,慈禧太后认为可行,要户部每年筹银二百万两实施这一计划。但翁同龢不同意这样做,他无视铁路交通有利于提高综合国力,实现近代化,却把侵略者可能利用铁路,招致引狼入室,有碍国家安全作为理由来阻挠;其次他借口说需要集中财力赈灾,没有那么多的钱来筑路。明眼人一听就知道这都是站不住的理由。救济与建设是并行不悖的事情,清政府还没有困难到想筑路而筹款无门的地步。即便说他反对修路的理由,是完全出于公心,而不是为了掣肘李鸿章,但他的着眼点也仅仅是农业经济,同时把这两者对立起来,作非此即彼的二元对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