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仔细一想,好像又没啥毛病。人家新媳妇儿说私密话,你又不认识,上前插什么嘴?别不是真欲求不满吧?别说孙清,麻子脸旁边那女人都狐疑地看向了她。麻子脸被看得面色铁青,“你听她个没脸没皮的瞎说!我都多大了,还想这些?”不想这些,他们家老五哪来的?生老五的时候她可都四十了。也不对,如果真像那小媳妇所说,他家老孙那方面不行了,谁知道老五是怎么来的……话题彻底从夏芍身上跑偏到了麻子脸身上,夏芍一见,赶紧拉着孙清走了。走出一段距离,她才问孙清:“刚才那人你认识吗?”孙清也不知道对方是谁,“我见过几次,没说过话。”她毕竟才搬来两三年,又和对方不是一个胡同,不是一个年龄段,说不上话很正常。夏芍没再问,到了小市场一看,卖旱烟的今天竟然一个都没出摊。夏芍来回转了两圈,最后去上次那个摊位买了二十个鸡蛋,“大嫂,今天没人卖旱烟吗?”夏芍出手大方,买鸡蛋都是十个二十个的买,可给人省了不少时间。那位大嫂笑盈盈帮着她装,“都卖得差不多了。咱们这边是秋天收了冬天卖,现在早改卖山菜了。”“一点都没有了吗?”夏芍蹙了下细眉。“我帮你问问。”大嫂扯着嗓子朝对面喊:“老吴头,你家旱烟还有吗?”对面蹲着的小老头直摆手,“早卖没了,前天就卖没了。”大嫂只能无奈地看夏芍,“现在真不是季节,你要想要,可以和他订秋天的,他家的旱烟好。”实在买不到,夏芍也没有办法,正琢磨换点什么,旁边有人小声叫她。那是个比夏万辉大不了多少的姑娘,头发枯黄,身上的衣服也很破烂,看着还像件男款。不知道是被山风吹的还是不好意思,她脸有些红,“你要多少?俺家有。”送一把总不能太寒酸,夏芍想了想,“三斤有吗?”这边旱烟都是连杆带叶成捆卖的,三斤就是三捆,够抽三四个月了。“有。”那姑娘点头,眼神带着点期待望着她,“你要是要,明天我带过来行吗?”“可以。”旱烟的事解决了,夏芍又买了些山芹菜,准备回去包包子。她这婚也结完了,夏万辉今天下午的火车回关里,别的车上不好带,包子倒是能多吃两顿。不过山芹菜这东西得仔细摘,里面容易混进去幌子,吃了可是要躺板板的。夏芍上辈子在老家,五一前后医院里的人总是特别多,全是食物中毒的,一边打针一边吐。摘完把菜洗干净剁好,夏芍拿出结婚那天炸的猪油渣,一股脑全倒进了馅盆里。上辈子她就爱吃这口,肉放多了会掩盖山芹菜的香,放猪油渣正好,既能提香又不会太腻。包好的包子捏成漂亮的麦穗,放在大地锅里面蒸,蒸出来的包子个个圆胖。夏芍给夏万辉夹了个贴着锅边的,一口下去先是表皮的焦脆,接着馅料的清香便溢了出来。夏万辉一口气吃了三个,才慢下来,“比李家做的好吃多了?姐这个菜能带回关里吗?”“我找人问了,带不了。不管是腌、晒还是冻,都不是这个味儿了。”“那我替咱妈多吃点。”夏万辉有些遗憾。回关里要两三天的车船,再好吃的包子带回去,路上也馊了。吃完饭,陈寄北一言不发去把锅刷了,夏芍则开始帮夏万辉收拾东西。早上夏万辉就把招待所的房间退了,东西都拿到了夏芍这。夏芍一一帮他整理好,包子晾凉了装进大号搪瓷缸子里,还给他买了一斤饼干,一罐头瓶黄瓜咸菜路上吃。这是陈寄北所在的食品厂产的,因为腌制过程中放了卤水,外表鲜绿口感脆爽,很是好吃。还没收拾完,陆泽同来了。陆则同不是空着手来的,推了辆崭新的凤凰牌自行车,身后还跟着满脸狼狈的刘铁萍。也不知道是不是后来又动手了,刘铁萍脸上又多了几道血道子。头发也少了一绺,露出通红的头皮,哪还有初见时的光鲜。大概是觉得丢人,一路走来她都是低着头。陆泽同也不管她,停好车抱起车后座上的纸箱子进去,“答应给你们的自行车和小座钟。”这是过去一个多礼拜,终于弄到票了。夏芍给他倒了杯水,“这个不着急,我们也不急着用。”却理都没理刘铁萍。刘铁萍脸上闪过难堪,刚想说什么,被陆泽同警告地看了眼。没办法,她只能强压下不快,从口袋里掏出一块上海牌手表,“这是给你们的赔礼。”这语气一听就不情愿,夏芍眨了眨眼,没接,“嫂子你做什么了,要给我们赔礼?”她本就长得乖软,这么一眨眼,看起来茫然又无辜。陈寄北一眼就看出她这又是在装相,可刘铁萍还是被她噎得不轻。刘铁萍来是来了,却根本没准备好好道歉,只想给点东西糊弄过去。夏芍装傻充愣,她只能把话说得再明白些,“你俩结婚那天,是我叫大军把你弟弟灌醉的。最近外面总有些传言,我怕影响大军两口子的敢情,想赶紧把巧娟嫁了。”这便是她就那件事给出的理由?看来还有不少保留啊……夏芍看向陈寄北,发现男人神色冷漠,唇角还有丝讥诮的弧度。看来他也知道刘大军的毛病,夏芍还是没接,目光更加疑惑了,“那位杨同志也愿意配合?”“她、她……”刘铁萍被问得词穷,干脆一咬牙,“她就是被我骗过去的。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不好好看孩子,整天往老爷们儿身边凑。要不是她做人不检点,哪来那么多传言?”这话说得绝对真心,骂起杨巧娟的时候,她眼神跟要吃人一样。陆泽同实在听不下去,皱眉咳嗽了一声。夏芍却不觉得意外,都二十一世纪了,还有不少人在用思想给女性裹小脚。好像只要男女关系有问题就一定是女方勾引,所有被骚扰的女性都是因为自己穿得少,何况现在。她只是望着刘铁萍,等待一个道歉。刘铁萍一开始还能与她对视,越到后来,就越压不住心头的烦躁,“你到底要不要?”夏芍还没说什么呢,陆泽同声音先沉了,“你这是什么态度?”夏万辉脾气冲,更是抓起刘铁萍刚才放在炕上的手表甩了回去。“是你对不起我们,又不是我们对不起你,谁还差一块破表了?”刘铁萍父亲有军功,嫁个男人既是父亲的老部下,也是一厂厂长,早习惯了被人捧着。她何曾这样被人当面甩过脸,而且明明她才跟陆泽同是一家,陆泽同却帮着外人挤兑她……刘铁萍当时就要发作,想想陆泽同在家发的火,又强压了下来。好半晌,她才蚊子叫一般挤出一句:“抱歉。”夏芍眨眨眼,似乎没听清。“对不起,那天是我对不住了,行了吧?”刘铁萍两手把东西递了过来。这回夏芍终于接了,转手递给了旁边的夏万辉,毕竟他才是差点被坑成接盘侠的那个。至此这年代结婚最好的三转一响,夏万辉已经见过两转了,只差一个缝纫机一个收音机。想想他姐还好没嫁给李宝生,嫁给李宝生,李家人可不会给这些。见夏芍收下了手表,刘铁萍松了一口气。陈寄北却没准备就这么放过她,“杨家那边你也去道歉了?”刘铁萍面色一僵。“对啊,”夏芍也垂下眼眸,“既然人是嫂子骗过来的,她岂不是白挨打了?还有大军哥和巧云嫂子……”这回流铁萍不只是面色发僵,表情就跟吃了苍蝇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