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发生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大约深夜两三点钟左右,估计木排应该到土湾了,四处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夜老鸹的声音“呱呱呱”地使人心惊胆颤,江水“哗啦哗啦”地拍打着木排,好像在烘托着恐怖的气氛。天气闷热得像一个大蒸笼,蚊子又特别多,老两口哪里睡得着?
突然,江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哭声,好凄厉,好吓人!更使老两口感到害怕的是好像是自己女儿的声音!不可能,不可能,女儿已经嫁人,虽说男人对她不好,但绝对不会在半夜三更跑到嘉陵江边来痛哭!
绝对不会,绝对不会!老两口不相信这是真的。
这哭声真是有点怪,一会儿远,一会儿近;一会儿左,一会儿右,有时感觉就在耳朵旁,凄凉伤惨,痛断肝肠。这声音真像是自己的女儿啊,老两口越来越害怕,越来越担心。他们在祈求神仙保佑,但愿但愿,灾难不要降临在他们的身上!
他们又不可能上岸去找那个哭的人,因为天太黑太黑,木排离岸边是远是近都不晓得。
后来听到“扑通”一声,好像是那个女人跳河了,这以后就再也没有听见哭声了。
天亮了,老两口看到了可怕,因为木排在土湾这里打转转,根本就没有走了。
转呀转,转得头昏眼花,转得天昏地暗!老两口儿额头都磕肿了,求神开恩,放过他们的木排,可是老天爷却偏要惩罚他们,木排在这不该转的地方,转呀转,转呀转。
还好,就在转了三天后的昨天下午,岸边有人找来纤藤把木排拴住了,再没有打转转了。人们都不可思议,都说这个木排被鬼缠上,有人为老两口出了个主意,叫他们去找红岩村河边的陈伯伯。
陈伯伯来到了土湾,看了看木排,脸色阴沉下来,鼻好像嗅到了什么味道。对老两口说:“不对,不对!你们快去木排的四周找一找,看一看,有什么东西挂在了上面,可能是这个东西不让你们走。”
老两口上木排找去了,不一会儿,从木排的那一端传来了他们的痛哭。
“我的幺儿啊,是谁把你害得这么惨啊?你啷个想不通要跳河啊,我的幺儿啊!有啥子事情,给我们说嘛!我们有罪呀,不该让你嫁到城里来呀!只以为你在城里头会过上好日子,只以为那个男的是个好人,哪知道禽兽不如啊!我们把你推向了火坑,我们害了你,我的幺儿哪!”
(川渝地区子女不论男女长幼,父母疼爱,都会称“幺儿”,表达痛爱之情。)
老两口儿凄惨的哭声撕裂着众人的心,陈伯伯叫人回到家中,拿来锄头、铁铲和钢钎,开始在岸边挖一个坑。太阳越来越大,尸体会迅速腐烂发臭。
一直忙到了当天的傍晚,姑娘的遗体埋在了岸边的树荫下,木排必须走了,已经在这里耽搁了几天,如果遇上退水,搁浅了,就永远走不成了。老两口儿再伤心,也只得忍了,因为还有很长的路程要赶呢!
这个时候,陈伯伯叫大家再帮一次老两口,齐心协力把木排往下游拖。人多力量大,二三十个人手抓纤藤,把木排拖出了回水沱。
木排慢慢地飘向下游,老两口儿跪在木排上向着众人磕头:“感谢大家,感谢神仙,你们的大恩大德,我们永远不会忘记!我们还会回来,我们一定要把女儿接回老家!”
不知何时,天上涌来乌云,接着电闪雷鸣,豌豆大的雨点倾盆而至。陈伯伯还在望着木排消失的方向。好像他在哭,雨水合着泪水滚滚而下。
他已经看到了木排上老两口以后的悲惨日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原指望女儿嫁给城里人,老了以后倚靠女婿好享享清福,结果葬送了女儿年轻的生命,也使他们今后的每一天浸泡在痛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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