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治平吞了一口唾沫,面带恐惧地说:“她的位置是在山沟的最底部,他们出事后当地又下了几场雪,因此她的半个身子都被积雪掩埋了,我是第一个发现她的人,当我把她翻过来时,第一眼看到的是两个黑洞洞的眼眶,她的两个眼珠子,都不见了……最诡异的是,当时她的嘴大张着,嘴巴里面血肉模糊,她的舌头,竟然整根不见了!”
“后来经过尸检发现,赵玲胃里面有大量血液留存,通过比对确认是她自己的血液,所以推断她的舌头应该是在她还活着的时候被生生扯下来的,流出的血液被她大量吞下,残留在胃里。”
“这……这怎么可能?”我光听彭治平的讲述就觉得一阵毛骨悚然,天天和余珊珊也是瞪圆了眼睛,一副紧张的样子。
“后来他们说赵玲的眼睛和舌头是被野兽吃掉的,呵呵……”彭治平冷笑一声继续说道:“可是她的眼眶和嘴唇脸颊都是完整的,什么野兽能在不触碰脸部皮肤的情况下,单单把眼珠子和舌头抠出来吃掉?”
“哎!”彭治平长叹一口气又说:“反正再后来,另外四名科考队员的尸体陆续被找到,他们死状都比较正常,没有明显伤痕,后来经过尸检,也证实除了方老师和赵玲以外,其他人都死于低体温症,也就是被冻死的。至此,科考队大部分队员都被找到了,除了两个人!”
“我父亲和王淑芬……”我说。
“对!”彭治平激动地说:“当年我寻找他们两人的过程真的是煎熬无比,一个是我最亲密的兄弟,一个是我心中最渴望的爱人,没找到一具尸体,我心里就咯噔一下,生怕是他们,因为只要没找到尸体,就还有一份生还的希望。特别是在看到赵玲的惨状以后,我更是发了疯一样的寻找,终于,在找到帐篷后的第三天,我们在山坡的另一侧找到了陈超。”
“啊?!”我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他怎么样?”
“自然是没死,否则就不会有你了。”彭治平撇了撇嘴说:“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脸朝下卡在一条岩石缝里,但跟别人不一样的是,他穿着外套,脚上也穿着鞋,这是他能够活下来的最大原因。”
“但我们把他拉出来的时候,也以为他已经死了,他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气息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我趴在他胸口听了半天,才听到了极其微弱的心跳声。我们第一时间用直升机把他送到了后方医院,后来他经过了一天一夜的昏迷,终于醒了过来,据照顾他的护士说,他醒来前大喊了一声——‘芬芬!’”
“我爸……他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吧?”我说。
彭治平却摇了摇头说:“他说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事情发生时正好是他值夜,所以他才穿着衣服鞋子,他说当时大概是凌晨两点左右,只听到帐篷里发出了一阵惨绝人寰的尖叫声,然后他感觉自己就晕了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我只觉得这套说辞疑点重重,但说这话的人是我父亲,却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很无稽对不对?”彭治平冷笑着说:“当时组织上也不相信他,觉得他有所隐瞒,因此对他进行了长达一年的审查,但他就是一口咬定什么都不记得了,一年以后,审查期结束,陈超就办了肄业手续,没有拿到学位就离开了大学,连老家也没有回,而是去了南方,从此以后跟所有同学都断了联系,很多年以后我听说他娶了一个当地的女孩,后来做生意发了大财……”彭治平说着打量了我一番,“从你开的车来看,传言应该不虚。我曾经给他写过几封信,但他一直都没回,也不知道是没收到还是不想理我,总之从此就断了联系。”
“那王淑芬……?”余珊珊轻轻地问道。
“哎……”彭治平揉了揉眉心说:“一直没找到,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那后来官方对这件事是怎么解释的?”我问。
“没有解释!”彭治平说:“那时候正是我国经济飞速发展,一切向钱看的时候,连高校都把赚钱放在第一位,调查行动持续了一年以后,我们院系就把调查组解散了,最后不了了之,只是给遇难师生发放了一笔抚恤金,而淑芬的家属因为一直没有同意以死亡结案,所以连抚恤金都没拿到。”
“彭叔……”天天轻声说道:“你留在这里工作,就是为了找她?”
“是,也不是……”彭治平抚摸着报纸上的照片说:“这些人里面,除了淑芬,还有我日夜相处的同学和导师,他们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我不甘心!之后的几年,我跟淑芬的家人曾经多次进入那棱格勒峡谷调查,后来学校毕业,我索性就近找了个工作……这是离那棱格勒峡谷最近的一个检修站,沿着门口的土路一直往西,就是峡谷的入口,开头的那几年,我一直感觉淑芬会从峡谷那头走出来,但时间一年一年地过去,这种希望也越来越淡了,可这么多年下来,我已经习惯了,让我回到城市里,反而过不惯……”
我听完彭治平的讲述,心里也是一阵唏嘘,也难怪他知道陈超是我父亲的时候表现出那么大的敌意。
“那这几张照片……”余珊珊拿起那张模糊的光球照片说。
“这从科考队的相机里残留的交卷里洗出来的。”彭治平从床上的纸堆里又挑出几张照片递过来:“除了那张,还有这些。”
我们接过照片,发现都是一些模糊的影子,显然是在高速运动中拍摄的。
“好了,我的故事说完了。”彭治平又说:“现在该你们了,别再说什么搞科研了,我不傻,说说看,你们为什么来这里?还有,那个女娃娃手机里的照片又是怎么回事?”
我和天天对视一眼,都微微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