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看到钢刀连连旗,士气受到无穷的鼓动。所有战士一起喊着必胜两个字,挥着拳头,身体有节奏的舞动着,每个人都涨红了脸,脖子上青筋暴露。钢刀连旗在陈乐手里,就像一团火上下翻飞,卷着气流发出低沉而有节奏的“扑啦啦”声,合着啦啦队的号子声,成了一首壮行的战歌,催人前进。
哨子一响,吴江雷第一个窜了出去,后面两个人被他撇下去十几米远,头一百米冲刺下来,转身就跨地桩,过壕沟,一个挂臂翻身上高板,走云梯,恨不得三步并作一步,动作舒展毫不费力,让人感觉像是在欣赏一部力量的舞蹈。
吴江雷奋力向前跑,感觉前面的跑道像是一条通往光明的坦途,浑身充满了力量,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挡他通往终点。
眼前这条400米障碍道,吴江雷跑了八年了。
这八年来,吴江雷每时每刻都想着自己登上比武领奖台的那一刻。每次看到别人在连队英雄榜上签下名字,他都会羡慕不已,但天生内向的他从来没有主动向人表达过这种羡慕,只是偷偷的给自己加餐训练,一转眼就是八年。现在,他终于有希望超过杜礼军,在钢刀杯上拿到名次,他要把这八年来积攒的力气都使了出来。
这条跑道他太熟悉,闭着眼睛也知道哪里该跳坑,哪里该越障,连爬高板墙踩哪一块板子都形成了肌肉记忆。
可是今天偏偏撞了邪,在两米多高的云梯上出情况了。
吴江雷盯着云梯往前迈,忽然脚下打滑,一脚踩空,从两米多的云梯上滚了下来。
人群中“啊”的一声,啦啦队静止了。吴江雷反应迅速,就地一个前滚,把力道卸了下来,但是右膝盖还是重重磕在地上,估计伤的不轻。他站了两下没有站起来,又试了第三下,才艰难的爬起来。
吴江雷的心沉了下来,感觉右边的腿使不上力气,他使劲咬了咬牙,用力锤了一下右膝盖,拼出全力向前迈去。但这条伤腿已经撑不起他刚才的速度,身形一瘸一拐,蹒跚向前。
吴江雷绝望的看着杜礼军从他身边超过去,离自己及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在三排山呼般的庆祝声里冲过终点。
一排的啦啦队静止了,陈乐手里的钢刀连旗也静止了。
比赛结束,王大雷破天荒没有进行讲评,只是宣布了杜礼军第一名,至于吴江雷跑了多少,他没有说,也没有人敢问。
值班员把队伍带回,吴江雷远远跟在后面,情绪低落,一瘸一拐。三班的士兵走在队伍里,远远看着班长,他们不放心,却没有人敢去搀扶。
王大雷给曹剑使了个眼色,曹剑会意,一把扛起了吴江雷的胳膊,吴江雷挣脱不掉,两人都不说话,就这样慢慢地走回宿舍。
邱桐是吃晚饭的时候发现三班的兵不见的。他问老兵朱海,朱海摇了摇头:“思过去了呗,咱们连的规矩,比武输了就得去荣誉室,叫做检讨反思。”
“思过?全班都不吃饭了?”
“哪还有心情吃饭?”朱海又摇了摇头,“唉,吴班长带出来的兵,一个比一个轴。你不懂的,别瞎操心了。”
邱桐万分好奇,忍不住来到荣誉室门口,远远地看过去,三班的九个兵面朝“钢刀连”三个字笔直的站着,吴江雷站在最前面,背朝着大家,第二列是士官,第三列是上等兵,第四列是列兵,班副站在最后。九个人一动不动,任凭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流到脖子,再流到衣服里面。
与其说是思过,不如说是自虐,通过这种仪式寻找内心的救赎。
没有人去安慰班长,这个时候任何安慰都没有用,只有这样静静地站着,等待所有的自责、懊悔、埋怨和不甘得到释放,获得内心的平复。
邱桐再一次震撼。这是那个两天前还趾高气扬要整死自己的吴江雷么?这九个士兵,一动不动,却由内而外散发着一种力量,这种力量让人不敢去亵渎,明明他们是比武的失败者,却让人感到敬畏!
对吴江雷,邱桐竟然一下子恨不起来了。
天哪,这到底是一支什么样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