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早上自己明明看到靳介的手指动了,像是快要醒来。现在,乌行越看了一眼桌上的电子钟,时间显示4:37,是。其他医生已经放下了设备,对着还不停手的江医生喊道。“老江!住手!”众人见叫不动,纷纷上前去制止,又被推开。谁也不知道这样一个干瘦的老头那里来的那么大力气。直到从他们身后走出了一个满脸憔悴的年轻人,他穿着不合体的无菌服,佝偻着背像是比他们这群老年人还老。这个人是江医生叫进来的,看着眼熟又叫不出名字。年轻人走到江医生面前,一手搭在医生的肩上,一手拿住正在使用中的急救仪器。力气很大,江中明没有挣开。像是找回了理智,深呼吸一口气,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医生是背天而行的人,江中明到了这个年纪,已经知道天命难违。“少爷。”他说不出节哀这两个字,他再一次败给了死神。少爷也没有等到他的奇迹。4:52,患者靳介确认死亡。乌行越踩在污泥里,一步一步泡得腿发软。从抢救室到病房这条他只走过一次的路,比过去25年走过的所有路加起来还要长。他推着过于轻的病床,不敢低头。可是白色太过扎眼,总要时不时闯进他眼底,是不是刺一下脆弱的眼球。一路回到病房,乌行越捂住看什么都是血红的眼睛,靠着床架跪在地上,背笔直的撑了会儿,很快撑不住,弯成一张满弦的弓。心一定是被箭贯穿,才会比干裂的枯竭腺体还痛。乌行越被这种痛固封五感,眼不能视、口不能言、味不能嗅、耳不能听,触,不可及。他一整个白天都这样跪着,没有人来打扰。直到黄昏降临,那时沧月升海,凤凰逐日。落日美得出奇。灿金色的尾羽绕过钢铁洪流与归家的人群,停留在了乌行越空白的左手无名指上。太阳遗留的暖意惊醒了长久冰凉的人,他睁开眼,目睹了万丈余晖穿透住院部15楼厚厚的落地窗,填满了纵横交错的瓷砖缝隙。“靳介,你看。”乌行越撑着一只手艰难的站起来,踉跄着走到窗边把帘子全部拉开。“你看……”他像是才知道不会有人回应他了,手上一用劲把窗帘全部扯了下来,注意到窗帘也是白色,开始发疯撕扯着它们。“我他妈的叫你看!你倒是看啊!”“你看啊!”操。乌行越扯完窗帘,又把目所能及的东西全都砸了,动静太大引来外面人敲门询问。“滚!”伴随着一套杯具落在门上,他摇摇晃晃坐在了一直放在病床床头边的椅子上。只一眼,就受不住了。乌行越呜咽一声,像前几天一样去拉那双温暖的手,摸到一片冰凉。他颤抖着栽倒进那双冰凉的手中,哭着哀求,“你起来,我们好好过,我也想和你好好过的。”……死亡就是如此直白,让人恍然大悟,回首尽是遗憾。还命乌行珏撞开门,病房太黑没留意到脚下,脚踩上什么东西差点被绊倒。身后的奥尔加及时拉住了他,打开灯低头一看,是个杯盖凹陷的保温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