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敲了两声,房门才被从里打开,走出来一个高挑瘦弱的年轻人。王氏见他神色有疲态,知他又熬夜看书了,不仅心疼的劝道:&ldo;你啊你,得注意身子,咱们有书白天读,晚上早些睡。&rdo;周祈升略带微笑,道:&ldo;侄儿谨记。&rdo;他今年错过了秋试,无比懊悔,唯有彻底读书,增大自己下一次必中的把握,才能叫他心中好受些。
吃了饭,周祈升仍旧像每天一样回屋读书,王氏则继续做针线活。今年冬天,她准备给她和周祈升各做一套新棉衣,新买棉花,肯定暖和。
从宫里刚出来那会,她庆幸自己捡了一条命,一门心思只想快点安定下来,便轻信了媒婆的话,随便找了个人嫁了,落得如今这步田地。所以周祈升的婚事,决不能马虎,她侄子生得仪表出众,又是秀才功名,定能找了个好人家的闺女,昨天马婆子来她家&lso;闲坐&rso;,提了几个人家的闺女,她都不满意。想着周祈升的婚事,她不由得出了神,针尖一歪,竟滑过顶针,刺进了肉里,她忙将指尖含在嘴里止血,这时就听有人敲院门,她心道可能是马婆子又来了,今次再详细的问问冷家闺女的情况。
她出了屋门,大声应道:&ldo;等等,就来‐‐&rdo;
可开了院门,她却怔了,门外站着两男一女,尤其是中间的那位,姿仪秀美,丰神俊逸,虽衣着简朴,可见了,难免叫人心中猜测是哪家的贵公子乔装打扮的。
&ldo;你们找谁?&rdo;她开口问道,目光扫到男子身边那人,她忽然一怔,继而以手捂嘴,惊诧的道:&ldo;是高公公?&rdo;
高顺恩见王姑姑一下子就认出了自己,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ldo;是我不假。&rdo;
&ldo;你怎么到这里来了?&rdo;还有这身粗布麻衣的打扮,是怎么回事?王氏到底是宫里出来的,见了旧相识,立即有了不好的联想,赶紧让了他们进来:&ldo;快,快进屋再说。&rdo;
高顺恩是昭王的贴身太监,他怎么不再藩都伺候昭王跑到这里来了?难道和自己当年一样,受了宫廷大案的牵连,偷偷潜逃出来的?如果是这样,他身边的两个人又是谁?
王氏带着狐疑先让了一行人坐下,然后转身去了厨房引火烧水,待把水壶架到炉子上,她才挑了帘子进来,道:&ldo;水一会就烧好了,咱们先说话吧。&rdo;她想问的太多,一直不知从何问起。
顺恩偷瞟了眼王爷和王妃,然后便引袖拭泪,苦兮兮的对王氏道:&ldo;姑姑,你得救救我们啊……&rdo;王氏就猜其中有事,忙安慰道:&ldo;别哭,别哭‐‐只要我能帮上忙,一定忙你的。是不是你在昭王府惹了祸事?&rdo;
顺恩重重点头:&ldo;郕王谋反,突袭了藩都,奴才和王爷走散了,寻不到王爷,又不敢回南京,若是回到宫里,太后娘娘一定要我的命。只能来投奔姑姑您了。&rdo;王氏听是郕王引起的内乱,不禁一叹:&ldo;我在宫中时,就听闻先帝爷偏宠郕王,唉‐‐不说这个了。&rdo;她抬眼打量面前坐的两人,她仔细瞧的话,能看出其中一人是个女子的面相,可却不敢肯定,说不准也是个小宦官。
顺恩这时道:&ldo;这两位是随我一起出逃的朋友,一个是昭王府的左护卫指挥……张九懋……另一个是王妃身边的觅……春姑娘。&rdo;顺恩按照殿下的吩咐,隐瞒了两人的身份:&ldo;我们落难到此,希望姑姑能暂时给我们些许帮助……&rdo;
原来一个是昭王府的左护卫指挥,是个五品官衔的小老爷,另一个王妃娘娘的贴身侍女,难怪两人气质不同。王氏得过顺恩的帮助,应该说没有高顺恩的接济,她或许早被丈夫的债主给卖掉还债了,此时恩人遭难求助,她哪有不应的道理:&ldo;这自不必说了,我这身边还有十两银子,你先拿去用。&rdo;
顺恩见姑姑会错了意,忙道:&ldo;我们不要银两,我们想个能安身立命的身份。要不然,到哪里都住不下……虽有钱,却连间房都买不了。&rdo;见王姑姑没想到那层,他也不想拐弯抹角的暗示,直接说了:&ldo;姑姑你说过,你有一子一女落江失踪,我想让您认下左护卫指挥和觅春姑娘……顶替了这个身份,落下户帖。&rdo;
王氏哎呀一声:&ldo;瞧我这笨的,居然没想到这点。这的确是个法子,落了户帖,就有了新的身份。&rdo;让张九懋和觅春李代桃僵,那顺恩怎么办,不过,他是个太监,就算有了正常人的身份,到时候见他不成婚,还会引起怀疑。
顺恩道:&ldo;您的儿子和女儿落水后,被下游的渔夫救起,卖到了北方一户无子的人家做儿女,现在那养父母都病死。再加上战乱,您的儿子和女儿便逃回来认祖归宗了。希望姑姑您对外这么说,我们不会打扰您很久……&rdo;
一直没说话的宋靖睿,此时才冷静的说道:&ldo;落下户帖,适应了新身份,我们就去省城或者别的地方买房子搬走,到时候会把你也接走一并享福。当然,如果你不想去,我们会给你一笔银子作报酬。&rdo;
&ldo;我这条命差不多都是高公公救回来的,哪里还能再提钱的事?!举手之劳,何足挂齿。&rdo;北方战乱,这会打的乱七八糟,虽现在这里还是一片承平年间的光景,说不定来年战乱也要袭来,到时候指不定她和周祈升还要依靠眼前的左护卫指挥他们呢。
见王姑姑答应了,顺恩则把椅子往桌前搬了搬,详细和她商量以后的计划。佑晴和靖睿在一旁听着,他们对盘礼镇和所谓的王姑姑不熟悉,少说多听为妙。
过了一会,水烧开了,王氏便起身去拎了水壶回来给三人沏茶。顺恩骨子里伺候惯了宋靖睿,赶紧拿起杯子接了水,就要递给王爷。瞧出苗头的靖睿轻咳了一声,顺恩才十分不自在的把那杯茶自己留下了,心中甚是忐忑,浑身活像长满了刺,从里到外的不舒服。
王氏奇怪顺恩的表现,他是王爷的贴身太监,那位是王府的护卫指挥,两人论起在王府的地位,指不定顺恩还要高一些。佑晴手急眼快,取了杯茶递给靖睿,道:&ldo;张大人请用。&rdo;靖睿则假惺惺的道:&ldo;以后我不是什么张大人,别再这样称呼我了,也不用对我那么恭敬了,听到了吗?&rdo;虽是对着佑晴说,却是说给顺恩的听的。
佑晴配合的说了声:&ldo;知道了。&rdo;
而这时,又听到有人敲院门,王氏放下水壶,道:&ldo;肯定是说媒的马婆子,且等等,我去将人打发走。&rdo;说着,便撩帘子走了出去。
她一走,靖睿立即指着顺恩道:&ldo;一路上叮嘱你多少次了,不用那么大规矩。我没说完,你怎么又跪下了,快给我起来!&rdo;
顺恩一抹汗:&ldo;奴才哪敢和您平起平坐,奴才有罪。&rdo;从地上爬起来,低着脑袋站到一旁。
佑晴听到外面有说话声,微微探身,见王姑姑领着一个捕快打扮的人走了进来,立即警觉起来:&ldo;靖睿,你看!&rdo;靖睿按下她肩膀,道:&ldo;慌什么,你又不是逃犯,现在南部还在皇帝控制下,若是来抓咱们,县太爷都得跪着进院,怎么可能只派个捕快来?&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