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八岁时出个门回来,车上能被扔满胭脂果子糕点一类的东西,常常闹得他头疼不已。二郎那时候才十一二,性子和他兄长截然相反,他见兄长有此困扰,便故意常常过去他院子笑话他,笑他是大姑娘,竟被几个小女子闹得一个人躲着郁闷。
大郎聪颖,二郎也很聪颖,兄弟二人当年在整个京城,都是出了名气的。
她常常想,若没有当年的那件事,若玉娘还好好的,那该多好啊。说不定,他们如今还能有个妹妹。玉娘当年去世时,是带着身孕走的。
“老太太,您别多想这些了。”尹嬷嬷见老太君神智忽然有些混沌起来,她劝着说,“即便是如今这样,侯爷和二爷也都很好。侯爷和夫人之间肯定是闹有什么矛盾才和离的,您还瞧不出来吗?他们二人心中是有彼此的。等过些日子,误会解除了,说不定夫人又回来了。”
“但愿如此吧。”老太太其实心中并不太乐观。
很快,阮琴便就从长兴坊那处的小院子搬到了溢福园来住。老太君一早便吩咐人给她收拾好了屋子,屋子是老太君亲自选的,位置好,阳光充足,正适合养病的人住。
因要来赵侯府住了,阮琴这两日心情好了不少,所以,病情也转好不少。只是这一路上马车颠簸,总归还是受了些罪的。
一住进溢福园后,陈嬷嬷就端了药给她喝,先伺候她睡下了。
阮琴睡下后,陈嬷嬷则往老太太正屋去请安,顺便替自己主子道了个歉。
“姑娘还在病中,路上颠着了,身子不舒服。方才喂了她药喝下,这会儿昏昏睡过去了。等她醒了,定过来给您老人家磕头请安。”
老太君并不在意这些虚礼,只说:“你家姑娘过来就是养病的,好好把病养好才是正经。至于这些虚礼,不必在意。”
陈嬷嬷忙给老太君磕头:“多谢老太君体谅。”
“你也起来吧,不必动不动就磕头,起来说话。”老太君唤了人起后,又对陈嬷嬷说,“一会儿你先回去伺候你家姑娘,等她醒了,你差个人来告诉我一声,我过去看看她去。”
陈嬷嬷又要磕头,被老太君制止后,她则行了退安礼退下去了。
阮琴迷迷糊糊睡了会儿,醒来时已是黄昏。如今天越来越冷,天也黑得越来越早,未免一会儿老太太过来时天黑透了,所以,陈嬷嬷见姑娘醒了,赶忙就先差了个人去老太太正屋回禀了声,之后才往内卧来伺候阮琴。
顺便,也把一会儿老太太要来看她的事告诉了阮琴。
阮琴听后,就蹙了眉。
“寄居在人家家里,该我主动去她老人家那儿请安的,如何能让老太君来我这里。”阮琴似乎很在意这个,说着就要起床来。
陈嬷嬷按着她说:“姑娘别急,且听我先把话说完。方才姑娘睡下的时候,我去过老太太那儿了,也和老太太如实汇报了姑娘的近况,是老太太自己说不让你下床,也是老太太自己说要亲自过来探望你的。”
“姑娘病得这么重,这会儿何需在意这些虚礼呢?如今赶紧得养好了病才是正经。”
阮琴有些把陈嬷嬷的话听进去了,所以,一时也没了动静。
老太太就住在这个院子的北屋,阮琴住在西厢。之前东厢那边是李氏和赵映月母女住着的,不过后来李氏需要打理阖府庶务后,为避免搅了老太太清静,就搬走去另外一个院子独住了。
但东厢那边还留着,赵映月会在母亲和祖母院子间两头住。她若歇在溢福园时,便睡在东厢那儿。
老太太院子虽很大,但正屋离厢房还是不远的。所以,很快老太太就过来了。
听到外面的动静,阮琴要起来迎接。陈嬷嬷扶了阮琴一把,但没真让她起,只是让她做出了个起身的动作来。
老太君走进来后,见她人要折腾起床,就忙说:“好孩子,快歇着吧,别折腾了。”说罢,老太君就往床边去坐在了床沿边,然后上下好好打量阮琴。
这不是老太君第一次见阮琴,五年前小郑氏闹的那一场,她当时就见过这个丫头。她和几年前比,瞧着没怎么变化,一如既往的羸弱病态。
甚至,如今这气色还不如从前呢。
想着她原也是好人家的姑娘,若不是被她叔叔婶婶卖进那种地方去,如今可正是女人一生最好的年纪。就像香儿一样,寻个好儿郎,和自己夫婿过着温馨的小日子。
“你几岁了?”老太君问。
阮琴忙回说:“回老太君的话,我十九了。”
“十九岁,也不小了。”老太君说着,就抬手去抚了抚她耳边碎发,心疼说,“好孩子,从前你受苦了。如今既住在这儿,便什么都不必担心,好好将养着就是。”
阮琴打小缺少亲人的关爱,如今见赵家这老太太对她这般好,竟一时没有忍住,落了泪来。
老太君则拿了帕子来替她擦眼泪,依旧温和对她道:“咱们先赶紧把身子养好,等身子好了,我亲自出面,给你说一门好的亲事。”
说到这里,阮琴望了老人家一眼。
她面上倒也没什么反应,只是说:“我这身子怕是养不好了,若是聘给人家,指定也是害了人家,我不想这样。我虽说亲哥哥是将军,可我是个没脸的人,不想认回去,从而辱没了他一生的军功。得老太太您垂怜,只要能在这侯府里有个安生之所,我便就很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