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还没到雅文中学老师规定的统一集合时间,所以王易还可以悄悄过来和她们待一会儿。看见温槿从校门口走过来,王易拍了拍胸脯长舒一口气:“吓死我了温槿,等你半天没出来,我还以为你没来考试呢!”江巧玲也跟着紧张问:“没有咱们学校的人发现你吧?”温槿摇摇头。她在的考场里没有雅文中学的人,而且这一路上她都戴着口罩,没有什么人过多打量她。“那就好。”江巧玲也跟着松一口气,继而她睁大眼,“我现在可是专门来给你们俩加油的,怎么样,能进复赛不?”“还行。”温槿回复道。王易就没那么谦虚了:“进复赛杠杠的!我拿卷子第一眼就把全部题大概扫了一遍,都是小爷会的!”上次高一的时候止步于复赛,这次他的目标可是进决赛!温槿一边听着,一边往和靳桉约定好的地方望了一眼。靳桉还没有来。那张成绩单第一名的位置上看到的名字,虽然已经有点模糊,但还是不难辨认出“靳桉”那两个字,以及后面几乎快和第二名拉开几十分差距的分数。是重名的概率应该很低吧。而且还正好是初三。想到这儿,温槿问了句:“一中的新初中部,是什么时候修好的呀?”不知道她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江巧玲想了想:“好像是三年前吧。”时间也对上了。三年前,也就是靳桉十五岁的时候,正是读初三的年纪,当时她还在读初二。所以靳桉在这里读过初中,完完整整上完了三年的学。想起朱炎说过的他们早就没读书了这件事,温槿稍稍垂下眼。要论起来的话,朱炎应该是和她一样大,正读高二的年龄,而靳桉,现在应该是在读高三。以那张成绩单上的成绩来看,他应该是在南厦市内最好的高中,是老师口中的优秀学生、清北的希望,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待在破败的城中村内,靠打零工和做一些她不知道的危险的事情为生。“带队老师说去集合了。”聊了会儿,王易看了眼手里的手机,“那我先走了,你俩……”江巧玲挥挥手:“我姐叫我等下去吃饭,不用管我。”王易先走了。江巧玲又看过来:“温槿,你要不和我还有我姐一起去吃饭呗,我姐请客,随便吃!”温槿摇了摇头:“不了,晚饭前我还得回家去。”说着,她余光忽然被一抹黑色吸引。现在正好是初赛考试结束的时间,广播内考试铃声响,考完了的学生们犹如游鱼般涌出教室,互相讨论着题的难易度和自己做的情况。一中校门口人头攒动,来往人群中,靳桉长身直立,正神色淡淡靠在摩托车旁,嘴里像是叼了根什么。他好像没有很多的衣服,夏天的时候总是穿着那件黑色的t恤,冬天,则是时常穿着这件黑色的冲锋衣外套,领口向上拉到顶,冷白锋锐的下颌遮掩在立领里,墨色碎发散在额前,只露出冷冽的深眸和挺直的鼻梁。明明是差不多的年龄,却与周围尚未褪去学生稚气、还背着书包的考生们格格不入。察觉到她的目光,靳桉抬眼看了过来。两道视线越过汹涌人潮,撞在一起。也就是那一瞬间。温槿忽然很想看见,这个少年闪闪发光的模样。-走到靳桉面前的时候,温槿才看清楚了他嘴里叼着的是什么。薄荷味的棒棒糖。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掏出来。她发现靳桉挺喜欢薄荷味的,无论是吃的糖,还是常年周身萦绕着的气味。瞧见她来了,靳桉稍稍扬了下眉梢,将嘴里吃完剩下的纸棒精准无误抛进一旁垃圾桶里。“上车。”他说。没有问她考得怎么样,也没有说其它的。他确实一直在尽职尽责地扮演者属于自己“打工人”的角色,不多逾越半步。温槿本来打算询问靳桉关于成绩单的事情。但临到头来,她又忽然问不出口来。是什么样的情况,才能让一个曾经排名年级第一、甩了第二名大几十分的人放弃读高中,转而回到那狭小破败的城中村里呢。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温槿垂下眼,摘下还戴在脸上的口罩和无片眼镜塞进书包里,顺带把那张撕下来的成绩单再往书包深处压了压。她拿过小一点的头盔给自己戴上。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有手机响了起来。是打给靳桉的。陌生的号码,戴着头盔的靳桉看了眼,随手点了免提。电话那头随即响起一道略带焦急的女音:“请问是靳桉吗?”“是。”靳桉淡淡回道。温槿一边听着,一边准备坐上摩托车。“你的父亲又来医院了,刚刚你奶奶情绪激动差点晕了过去,现在医院这边情况不是很好,能麻烦你现在来一趟医院吗?”温槿动作猛地一顿。靳桉垂眸,盯着手机看了一秒,随后简单说了句:“知道了。”他挂了电话。“那,那你快去医院看靳奶奶,我能自己打车回去。”反应过来后的温槿急忙说到。她把刚戴好的头盔取下来放在摩托车后面,脑海里避无可避地回想起当时在医院里看见过的靳超毅强行拉着靳奶奶要走的画面,还有自己曾经被男人带走的场景。要是这次靳超毅又做出什么危险的事,伤害到靳奶奶可就不好了!靳桉抬眼看向她,也就是半秒,他又沉沉移开目光。“……”少年握在摩托车把手上的手捏得很紧。温槿没注意到这些,她瞧见靳桉还在这里没动,比他还着急:“你别傻着呀,快去医院吧。”她环顾了圈周围,“这里是市中心很好打车的,你放心,这次的钱我还是照常给你。”说完,她再做了个催促的手势。靳桉最终是骑着摩托车去了医院。温槿避开这里人流量最大的十字路口,走了一小段路到前面,抬手拦了一辆计程车。“小姑娘,去哪儿啊?”计程车司机问她。现在时间是四点半,从这里回去的路程大概要半个小时。而家里的晚饭时间一般都是六点以后,住家阿姨会来敲她的卧室门叫她下去吃饭。也就是说,她其实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自由时间。“去——”温槿开口,嘴边的“半山别墅”忽然变成了“市医院”。-医院住院部三楼已然鸡飞狗跳的一片。靳超毅被两个保安拦在三楼的护士台处,急匆匆赶来的医务科工作人员正苦口婆心安抚着他的情绪,两边走廊上站着不少听到声响后出来看热闹的病人家属,几位护士正维持着秩序,叫大家先回病房不要拥挤。“这个月还差五天吧?我家老婆子不住院了,把那五天的医药费退给我!”靳超毅满脸通红,说话时呼出来的酒气几乎要喷在保安的脸上,“搞快点!不然我就去法院告你们医院贪污,霸占医药费不退!”他双手乱舞着,浑然一副喝多酒后蛮不讲理的醉汉模样。医院也暂时没有办法,保安不敢强行动武,医务科工作人员说的话又不进他的脑子,报警也没有多大的效果——上几次靳超毅来闹的时候就已经被警察带走过,隔了一段时间又继续不屈不挠地过来闹腾。在外面维护秩序的护士长忽然瞧见上楼的少年,赶忙上前去:“小靳你可算来了!”“我奶奶呢?”靳桉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你奶奶刚才被你爸爸硬拉着要出去,骂了几句你爸爸,血压上来了,差点晕过去,现在被我们护士带到另一边的病床内暂作休息了。”护士长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