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根本就没有勇气面对他的答案,更不敢面对他的感情,这些年来,总以长辈和他的保护者的她,很怕改变,更怕这份单纯的感情变了质,而她更不愿意承认的是,他会长大。他之所以这般了解她,是因他总是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是因他总是用心聆听她的一言一语,她每一个小动作、脸上细微的表情。他知道这个外表看似大大咧咧,爱笑爱闹更爱自由的小妖镜,其实有颗善感童稚的心,他更知道在她掩饰的笑容背后,有一张因害怕别离而失笑的脸,她和其他妖类一样,无法去接受一段感情,更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这段感情在灿烂过后,如烟花般的熄灭。黄泉受伤地别过脸,“想离开我,不必将我推给他人,想拒绝我,也不必让我看镜,你只要说一声就成了。”看着他落寞的侧脸,碧落紧握着拳头,想牢牢将他此时的模样烙记在眼底心里,将他那一张男人的脸,覆盖在她心中那张孩子的容颜上,彻底取而代之。心弦隐隐颤抖,不知为何,在他将一切都摊开来后,她忽然觉得在他四周的世界变得好窄小,小到他再多至一词,就没有她的容身之处,再也没有。。。。。以保护者自居的她可站立的地方。茫然转身朝门外走去的碧落,在双脚跨出门槛之时,遭没有回首看她离去的黄泉叫住。“碧落。”迟疑的脚步停在门边。“请你记得我喜欢你。”因他的话,她的心房上像加了铅块似的,沉甸甸的,就连她朝外迈开的脚步,也因此而变得沉重了。也许是自身在人间扮人扮久了的缘故,偶尔她会忘了,其实她根本就不是人,虽然她的外表似人,但实际上她和妖界其他的妖一样,既爱己又自私,为了不让自己受伤,因此对于那些生命有限的众生,她总是下意识地保持着距离,对黄泉如此,对无音也是如此。与她这生命没有尽头的妖类相比较起来,人的一生,或许真的只是一声叹息的长度而已,因此,这些年来她尽量不去看、不去想,那个当年还是她怀抱中的娃娃,是如何变成了身后这个令她微微心悸的男人,而她更不愿想象的是,再经几声叹息过后,他就将老去,再也不能留在她的身边。从很久以前的她就知道,终有一日,他的生命会走到尽头,彻底离开人间、离开妖界,也离开她好远好远。记忆中小小的身影,灿烂的笑颜,仿佛像昨日还停留在面前,但低哑的嗓音,男人的眼神,却取代了昔日变成了今天。在这夜,她突然羡慕起遗失的昨天,怀念着岁月中消逝的辰光,只是记忆久了即变成回忆,回忆搁久了,则变成往事,而往事再累积成以前。无奈的是,她寻不回以前,所以只能放在心上,任它成了永远。她很想珍惜此刻的永远,将黄泉那双全然无私,单纯只是爱恋的眼眸牢牢留在心里,将他所说的字字句句都收留在耳边,关于他的一切,她一直都很珍惜的,一直都是,可她终究敌不过岁月。当生离死别来临时,被留下来的人,要将眼泪流到哪儿去?而到时那份受了伤的心情,到底要经过几百年,才能彻底忘怀或熄灭?抚着微微刺痛的心房,扬首看着天际的她,无声问着夜空中那轮玩月。已经到了极限了吗?天边的月儿没有给她答案,它只是静静地微笑上弯,笑她,也笑岁月。自那夜后,碧落没再出现在黄泉的面前。当神当了数千年,藏冬这辈子头一回在想,若是坏事做多了,日后会不会也跟当人的一样有报应?此时此刻,跑来天问台串门子的藏冬,一头冷汗地坐在厅里,代替那个通知他来这后,便不知跑哪去躲的燕吹笛收拾残局。太过信任与崇拜自家师兄的代价,就是连着三日不断拉肚子蹲茅坑,终于体认到燕吹笛炼丹技术,或许真如皇甫迟所言的那般不佳后,浑身疲软,使不出半分气力的轩辕岳,虚软地瘫趴在桌上一动也不动。“那个”心虚的藏冬,小心翼翼地问着眼前这位胆敢以身试药的勇士,“轩辕小子,你不要紧吧?”“我得去看大夫……”虚弱的低音自桌面缓缓传出。藏冬不断以袖拭汗,“我也觉得再这样下去会玩出人命……”都拉了三日了,燕家小子是给他吃了泻药不成?频喘着气的轩辕岳,自桌上偏过脸庞,两眼无神地看着他。“山神,我大师兄究竟让我吃了什么?”莫名其妙地拿了颗自炼的丹药说是要让他补身,可打他吃下去后,他似乎是愈补……愈虚。“那个……这个嘛……”眼神闪躲得厉害的藏冬,支吾了许久,却始终吐不出个答案。“大师兄人呢?”自他口中讨不到解答的轩辕岳,改而转首四下找寻起祸首。“呃,他……他不在!”谎话说得不甚流畅的藏冬,掩饰性地忙来他起身,“我看你好像快不行了,你还是去找大夫吧,哪,山下有个叫圣祺的,他的医术不错,快去快去!”被推出门外的轩辕岳,茫然地站在雪地中呆怔了很久很久,对于那个近来总是躲着他的燕吹笛,心中再次充满了不解,但当腹内又传出一阵耳鸣的鸣唱声时,着实再无体力去追寻答案的他,疲惫地踩着摇摇晃晃的步伐,打算先至山下解决这等人为的问题再说。“他走了?”刚炸毁一座新盖的丹房,炼丹再次失败的燕吹笛,在轩辕岳走远后,黑着一张脸自藏冬的身后冒出头来。两手合上门扉的藏冬回首睨他一眼,叹息地摇摇头,“走了。”双眼盛满内疚的燕吹笛,失望地在桌畔坐下。“那小子没事吧?”他真的已经很努力炼解药了,可这三日来他冒着被炸的危险日炼夜炼,偏偏愈急愈炼不成。“死不了的。”藏冬一手抚着额,语气里也充满了罪过。脸上写满了担心的燕吹笛,不放心地伸长颈子,两眼频眺向窗外某人离开的背影。藏冻没好气地撇着嘴,“你就对我家那只圣兽有点信心行吗?”山下那只的医术,他敢拍着胸膛保证绝对行,但眼前这个的炼丹技术,他也敢打包票,绝对不行!燕吹笛百思不解地摊着两掌喃喃自问,“我不懂,这回我明明已经把火候控制住了,也终于搞对药方了,怎么还是会……”“燕家小子,若真炼不成,那就别再炼了。”想起轩辕岳凄惨的下场,藏冬忍不住要进谏。“依我看,你还是放弃吧,省得轩辕岳小子日后还得因你而吃苦头,”说什么很有把握才会把丹药给轩辕岳吃?这小子要有把握的话,他又何必大老远的跑来这收捅出来的楼子?“我不会放弃!”说到这点,燕吹笛随即仰起脸,信誓旦旦地一手握紧了拳。藏冬告饶地皱起眉,“都几年了,你死了那份心行不行?”天底下哪有人会炼那中鬼玩意?从没听过也从没想过,偏偏这个执迷不悟的燕家小子硬是要炼。他还是坚持,“我绝对不死心。”“等等。”藏冬抬起两手要他缓一缓,“轩辕小子已经起疑了,就算这玩意你真炼成了,到时你要怎么说服那小子那它服下?”轩辕岳不笨,骗一回还成,但要骗第二回的话……他最好有个天衣无缝的好借口。燕吹笛的眉心当场打结。叹息连天的藏冬朝他摇摇食指,“倘若轩辕小子知道实情,本山神拿这颗项上人头同你赌,他绝对不会把那玩意给吞下去。”燕某人的眉心再打十圈打结。“不如就别让他吃这玩意吧,一切顺其自然不也很好?”从头到尾都不看好他炼丹这门学问的藏冬,实在是不想再看他们这对苦情师兄弟,一个继续苦苦炼丹,一个频频跑茅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