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就在亲戚间来来去去的绛棠,眸光不自觉地黯淡了下来。她是个争强好胜的人,即使被人当作是个包袱,被亲戚这般踢来踢去,她仍是抱执着要坚忍活下去的念头,因为什么都没有的她,在她的身边还有一个责任,只要有那份责任在,即使她再怎么对这个人世灰心不信任,她还是得在亲戚面前厚着脸皮贪图一顿温饱,并且慢慢地经营出她的人生来。只是,在这过程之中,她似乎已经忽略掉,她也需要人的关怀,她也需要有人来疼爱,因为那份感觉,老早就不存在她的心底,遥远得令她忆不起来。“至少我还有恋殊。”她难得老实地说出心衷。“只要有她在,我就能继续走下去。”“我呢?”聂青翼转过她的芳容,指着自己,“你没把我放在心底过?”她摇着头,“我应该吗?”一桩指腹为婚的亲事,她能抱着多大的期待?“你该的。”他认真地向她颔首。“我看不出来有这个必要。”恋人和夫妻之间是怎么一回事,她不懂,也不明白,更不觉得嫁给他就有必要与他一样,必须爱他一辈子。“那就靠近一点看清楚。”聂青翼双手捧着她的面颊,让她看清那隐藏在他们之间的点点火花。就着他的目光,绛棠有点想逃,方伸出手想推离他的怀抱,他却将她柔柔的压进他的胸怀里,两手环紧了她。他在她的耳边轻问:“听见你的心跳声了吗?”她听见了,即使她很想否认,但她还是听见了那流窜在她耳畔震耳的心跳声,和那些因他而起的悸动感。第一次,她觉得孤独的感觉并不好受,这些年来,她走得那么地艰辛,那么地需要一片可以倚靠的胸膛,来止歇她的流浪。“倘若没听清楚,那就再靠近一些。”聂青翼像是展开了保护的羽翼一般,拥住怀里有些颤抖的她。“只要你想,这片胸膛永远都会为你而敞开。”素来,她都没有浪漫的勇气,可是在他温暖厚实的胸怀里,她突然有了挑战的欲望,很想知道接下来的日子又将会怎么地改变,是不是会像他所染的丝纱一样,缤纷多彩,能够恒久的留住一季的灿烂?“往后,你可以卸下你的责任、你的伪装。”当绛棠在他怀中放软了身子倚向他时,聂青冀笑抚着她的发,“你所有的负荷,由我来为你担。”“不要那么鸡婆……”她伸手环住他的颈项,将有些哽咽的声音埋在他的胸前不让他听清。“没办法。”他笑耸着双肩,“对你,我恐伯永远也改不了。”男人,难人。在绛棠的眼中,那些男人生来就是来为难她们女人,并且让她们女人自相残杀的。虽然说她还是很不确定自己要不要那个像是鸡肋般,食之无味弃之又可惜,并且最近常在她心头上绕、夜里梦的聂青翼,但青菜萝卜各有所爱,像聂青翼这种缺德、鸡婆、奸恶又顽固的男人,还是有很多女人抢破头想要的。最近聂青翼和步千岁因年终批货大事,常一块出去抛头露面的关系,他们这两个金陵城抢手镀金的单身汉,不但引来了一票又一票女人上门来向她这个无辜的第三者学织锦,来往的人潮几乎都快把聂府大门挤破,还让他们聂府丝纱的生意异常的好。就像今日,在那些登门上府的女人中,有一半是为了看那个腰缠万贯的步千岁而来,但另一半,则全是冲着犹未完全死去的聂青翼而来的。已经习惯了被聂青翼引导出来的真本性,懒得继续在人前虚伪人后真实的绛棠,一改平日雍容的气度,不再在来人面前漾出美丽的笑靥,只是又闷又呕地坐在椅上应付着眼前这些借学织锦之名,实际上却是来抢聂青翼之实的女人们,并且再次在心底暗咒——该死的聂青翼,行情居然好到这种程度……这些女人是都瞎了眼吗?前来聂府探看绰棠?又名情敌,并且十分希望能把聂青翼抢到手的梨绣容,颤抖着声音,两手掩着哭泣的脸庞,既伤心又难过地再次问向绛棠。“你……你确定聂大哥……爱的人是你?”绛棠一手撑着粉颊,再次当着眼前哭得梨花一枝泪带雨女人的面,大大地打了个阿欠。“是啊,他还说他会爱我一辈子。”果然是姓梨的,哭了快三柱香的时间泪水却还是没断过,她有天分。“你骗人……”梨绣容听了哭得更加嚎啕不可收拾,并且因久哭过度变得有点倒嗓。“有疑问的话尽管去问他。”不想让耳朵继续接受摧残的绛棠赶紧派一旁的恋殊去带走她,并扬手招唤下一号来找她挑战的女人。“麻烦下一个。”随着被打发走的人愈多,排队排了很久,鼓足了勇气前来的苏若兰,在两脚一站定在绛棠面前时,便开始不争气的发抖起来。她怯怯地开口,“今日,我……我不是来跟你争什么的……”“我知道,我明了,你们当然统统都不是来这里和我抢男人的。”绛棠频频点着头,然后翻着白眼告诉她,“只是时间很宝贵,麻烦请说重点,后面还有很多人。”等这位姑娘的开场白说完了,那今天也收工了,她没体力第二天再来接见这些女人一回。“我……我已经芳心暗许聂大哥很多年了……”苏若兰两手紧绞着衣衫,嗫嗫嚅嚅地道出来意。“我只是想告诉你,只要能让我待在聂大哥身边,即使是做二房……我也愿意……”绛棠大方地摊着两手,“相信我,那个鸡婆男人真的没你想像中那么好的。没嫁他,是你的运气,千万别糟蹋自己去做什么二房,你若那么想不开要我这位置的话,来,给你,让给你。”“让给我?”这倒有些出乎苏若兰的意料之外。“为什么你不想嫁聂大哥?”“哼哼,嫁他就有苦头吃了。”深受其苦的绛棠冷冷低哼,将十指阴森地板得喀喀作响。“嫁给他后,我保证你会后悔你曾经看走眼过,到时你家的墙可能就不够你撞了。”苏若兰不禁有些动摇,但还是很犹豫,“可是……”绛棠朝她张大了自己那双带有血丝的杏眸,“别可是了,你看看我这双诚恳的眼睛,我的样子像在骗人吗?”被虐待成这种程度,再看不出来,她就是瞎子了。“不……不像……”好……好可怕的双眼……她到底是几日几夜没睡过?“所以说,你应该赶快去庙里烧柱好香,感谢我为你消受了聂青翼这个灾难才是。”绛棠两手一拍,极度诚心的向她指点明路。“别再想着那个会引来花痴的鸡婆男人了,快去找别的好男人才是正事。”“好……谢谢……”被唬得一愣一愣的苏若兰,莫名其妙地点着头同意。“下一个。”终棠直接打发她跳至下一个看来虎视眈眈的女人,并且意外地睁大了眼。这个女人……怎么长相这么骇人?在看了一箩筐长得貌美无比的怨女之后,突然看到这款这么有碍视觉的女人,实在是很伤害她的眼睛。“其实,青翼已经暗恋我很多年了!”东效施姑娘两手往腰一叉,便不客气地朝正在喝茶镇惊的绛棠要人。“要不是你这第三者突然介入我们之间,我们原本会是羡煞众人的一对金童玉女的,快点把他还给我!”“噗——”逃难的茶水,全数逃离绛棠的口中,直朝东效施的脸上飞奔而去。绛棠惊吓得抚着胸坎,“大姐,你是开玩笑的吧?”这位姑娘到底有没有照过镜子呀?端坐在绛棠身旁,颜面几乎都已被绛棠破坏殆尽的染意迟,木青着一张老脸,终于忍不住动手拉拉她的衣袖。“绛、绛棠……”她想照儿子的交代诚实的面对这票女人没关系,但也不能诚实得太过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