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抱来宣美人穿的鞋子,那是一双鹅黄色绣花鞋,这会已经被人剪开了,姿兰掰开鞋子内里:“这鞋底被装了松子油!”如今流行的都是软鞋底,纳鞋底的时候也会塞一些棉花或羽绒,这样的鞋子穿着走路就像踩在棉被上一样柔软,十分得宫里这群没受过什么苦的娇娇妃子们喜爱。而宣美人的这双鞋底,除了棉花外,还能看到一些油脂。派人仔细闻嗅,确定了是松子油。可见宣美人是走路时,那松子油漫了鞋底,脚下滑润,这才会摔跤。姿兰道:“这双鞋,小主今日是第一次穿。”林嬷嬷肃着脸问她:“这鞋是谁做的?”鞋袜这种东西,要么是亲近的宫女们亲手做,主子穿着也放心,要么是尚工局司制司的绣娘做好了送到各宫。姿兰:“是司制司的四季衣裳一起送来的。”春夏秋冬,妃嫔们按照位份各自都能有对应的四季衣物,基本上都是相差不大的款式,主打端庄不出错。只是宫中妃嫔这么多,司制司的绣娘有限,不可能同一时间送到各宫,一般都是先紧着高位嫔妃。宣美人的位份不上不下,是以这个时候才送来。“那就宣司制司司制过来。”听了半天,皇上终于开口,清冷的声音里带了些许不耐烦。司制很快就来了,还带来了做宣美人衣物的绣娘。“回禀陛下、太后娘娘。平日里司制司的衣物送出去之前都要经过三道检查,分别是绣娘、大师傅与副司制。等检查过后确认无误再登记于册。若是送出去的东西有误,要么是这三道检查中有人藏了祸心,要么便是送出去后出的岔子。奴婢查过记录,给宣美人送冬季衣物时,正逢司制司每月巡检,奴婢恰好也在,那批衣物,奴婢是亲自检查过的,绝对不会有问题。”司制清楚地将那日的经过说出,并表达了司制司的清白立场。造册、记录、手印都没有问题。“也就是说,是出了司制司后,这鞋子被人动了手脚?”姿兰疑惑:“怎么可能呢?司制司的衣物送来后,奴婢都收得好好的,外人端没有动手脚的机会。”“那就是宣美人身边的人动的手脚了?”太后声音狠厉。“依嫔妾看,这一切恐怕是宣美人自编自演地一场戏吧?”屋外突然响起一道声音。众人看过去,只见娆嫔婀娜走了进来。太后对娆嫔很是不喜,皱着眉呵斥:“你说什么?”娆嫔给皇上太后行礼:“回太后娘娘,嫔妾怀疑,这一切不过是宣美人的一场自演戏罢了。”她回过头,身后的宫女呈上一个托盘。娆嫔声音铿锵有力:“陛下,宣美人她根本就没有怀孕!”“不可能!”姿兰当即反驳,跪了下来:“小主有孕是太医亲口说的,怎么可能没有怀孕呢?而且今日,小主摔跤,身下流了那么多血,明明就是小产之兆!”她瞪着娆嫔:“娆嫔娘娘,您为何要污蔑小主?”“是不是污蔑,请陛下看看这个就知道了。”君昊甩着腰间玉佩:“呈上来。”“是。”吴长进将那托盘端至皇上面前,托盘上的东西,是一则脉案。上书:脉象时而流利圆滑如走珠时而滞於1。后四个字被笔划掉了。莉姬道:“这东西,是嫔妾去要来的。太医院妾与宣美人同时有孕,又同住一宫,太医把脉也是一前一后。那日太医为嫔妾诊过脉后,便到了宣美人住处,嫔妾想着无事,不如找宣美人说说话,到侧殿时,便见太医面有难色地出了门。可能是心里存了事,太医一见嫔妾,手中的药箱也掉在了地上。嫔妾帮着捡拾,却意外看见了这份脉案,那时后四个字还没有被划掉。”她继续道:“这件事当时看到的人不少,都可以为嫔妾作证。不过,仅凭一份脉案自然说明不了什么,宣美人大可借胎儿还小,太医诊断不确定很正常这样的借口推脱。”“娆嫔娘娘!”姿兰再忍不住了:“奴婢不知您为何突然要诬陷我家小主,可我家小主从未有过假装怀孕的念头,小主怀孕的事,是太医亲口确定的,断断不可能作假。更何况,若是我家小主真的是假装怀孕,又何必这么快就暴露呢?”这才多久,宣美人连晋封都没有得到,只有那一堆赏赐,就算要暴露也没有这么快的。“那就得问你家小主了。”莉姬蓝色的眼眸划过内室:“宣美人到底有没有怀孕,想必以御医的医术,能看出来的。”姿兰信心十足,可何太医的话却让她不可置信。“陛下,宣美人的脉象的确有异,若是以有孕的脉象去看,的确符合女子小产时的脉象,可若是宣美人不曾有孕,用了一些特殊药物,也能致使脉象如此时一般。”太后冷哼:“你说话这般模糊不清,哀家与陛下如何决断?”何太医额头冷汗直流:“陛下可否允许微臣试验一番?”林嬷嬷:“如何试验?”“这能使脉象如走珠,如同孕妇,又在大量出血后如小产,唯有一种东西可以办到,那便是凌星散。试验有没有使用这凌星散的方法也简单,只需将宣美人的血放进撒了盐的温水里,若水变蓝色,即可证明。”2君昊点头:“试。”随着太医的操作,众人眼睁睁地看着那水变成了蓝色。皇上与太后的脸色都变得铁青。“不可能!这不可能!”姿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主有没有假装怀孕,她最清楚不过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娆嫔轻笑:“也不一定是宣美人故意假孕,嫔妾曾听说,有的女子因为太想怀孕了,久而久之就如同真的孕妇一般,也出现有孕的症状,许是宣美人也是如此?”她的话像是在帮赵萱棠说话,却并没有降下皇上的怒气。“将宣美人带过来!”“皇上,宣美人才刚小产……”太后还是帮着说了一句。君昊:“她那是小产吗?”太后不说话了。她有心护着宣美人,但欺君之罪,即便她是太后,也护不住。赵萱棠脸色惨白地被抬起来,她在内室,已经听完了事情的经过。她没有怀孕,这怎么可能呢?别人说的那些怀孕该有的症状她都有,太医第一次给她诊脉时,恭贺她有孕的话还历历在目。怎么会是空欢喜一场呢?“陛下,无论您信不信,嫔妾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嫔妾从没有想过要用有孕这件事来博得恩宠。”她诚挚地看着君昊,希冀他能相信自己。可君昊的话却如冬日的冰水泼在她的身上:“宣美人,你可知,你这是在欺君!”所有想为自己辩解的话这一刻都梗在了赵萱棠心头。她忽然,什么都不想说了。“皇上。”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德嫔傅红缨突然说话了。“宣美人没有怀孕一事虽然为真,但是否是她故意假孕,还有待调查。这无知之罪与蓄意之罪,可是截然不同,若是就此断定宣美人是故意假孕,未免太潦草了一些。”赵萱棠人缘还是很不错的,这会也有不少嫔妃附和。倒不是她们心地善良,而是这欺君之罪,罪名委实太大了。张盈盈也开口:“陛下,妾身也觉得宣美人应该不是蓄意的。就像姿兰所说,如果宣美人真是故意假孕,没有必要现在就暴露自己呀。”君昊的态度终于有所松动。太后赶紧道:“皇上,依哀家看,此事还需再详查,那凌星散如此诡异之物,宣美人如何得到,也该问个清楚。”君昊只好下令:“先将宣美人及其宫人关起来,仔细询问。”赵萱棠浑浑噩噩被人带走,路过娆嫔身边时,拂过她腰间的铃铛,铃铛清脆的声音使赵萱棠抬头,正好看见了莉姬复杂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