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最近这些天他本也不打算出现在拾九面前。他想给她一段时间好生冷静,用时间减轻拾九对他的恨与厌。不过,他离开之事不能让拾九知晓。楚逐当机立断,立刻让项叔传来长行和平黎,命项叔和平黎留守王府,长行和手下的暗卫随他连夜前去肃州。并向留下的项叔父子下了三道命令。一是严密控制好王府,不能泄露他离京之事。二是让平黎继续暗中盯着拾九,但不要盯得太紧,看着她不要离开京城就行。三是京中有任何事便快马加鞭禀报他,特别是关于拾九的事。平日京中无事,便每隔五天派人来报一次近况。当晚,楚逐便留下称病不朝的守信,悄然离开京城。很多事情,他必须加快脚步了。楚逐星夜疾驰,一晚上便行了三百多里。晨光熹微时,他终于停了下来,让众人就地休息,吃些干粮。“王爷,您也吃点东西吧。”长行见楚逐背着手看向京城的方向,不由过来劝道。楚逐只是沉默。不知道为何,从离开京城他便开始不安。自从重生后,他还从未离开京城,更未让拾九长久地脱离自己的视线。而此行一去,便是一个月。大概不安的缘故,便源于此。“让他们快点吃完,早些赶路。”楚逐吩咐。他想以最快的速度去处理完肃州的事务,早日返回京城。“是。”一行人立刻很快启程出发,到了晚上住宿时,已经离京城千里之遥了。彼时众人已经睡去,而楚逐的房间里依旧燃着灯。他毫无睡意,正立在窗边,看着天边悬挂的满月,摸了摸被烧得残缺的平安符,嘴里自言自语:“拾九,你此刻睡了没有?”我很想你。他忽地旋身回到桌边,铺开随身携带的宣纸,上面是一副未完的美人图。楚逐执笔,开始继续描摹拾九的样子。就在此时,长行猛地推门进来。他往日从不会如此莽撞。楚逐心中顿生不详的预感。“王爷——”长行痛声道,“拾九……拾九死了!”一瞬间,楚逐像被人扼住了呼吸。手中的笔猝然掉落,在纸上晕开一片沉沉的墨黑,如窗外无边的黑夜。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2-03-2623:57:15~2022-03-3023:41: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ea2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只大丹杨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归来(修)拾九死的那一天,是三月二十五的清晨。楚逐回到京城时,已是第二日的傍晚。他获知拾九死讯后,立刻上马返程,一路上不曾停歇一刻,一人一马疾行了一天一夜,才赶回京城。此时天光将暮,因晚上有庙会的缘故,街上行人比白天还多。在路过着衣楼前时,众人都不禁偷偷打量着这个骑着高头大马,风尘仆仆又憔悴至极的男人。不知何故,着衣楼从昨天便暂停了生意,挂上了代表丧事的白绫。而眼前这个憔悴至极的男人,此时正双眼猩红地盯着风中飘荡的白绫,却没有进去。想必——里面死的便是对他非常重要的人。楚逐看不到四周对自己的打量,他眼睛充血,死死地盯着着衣楼门前挂着的白绫上。数条白绫缠绕着门匾,像是索命绳一样,霎时勒紧了他的心口。他翻身下马,脚步踉跄地往前走了几步,只觉天旋地转。却不敢进去。都是假的。眼前的白绫是假的,拾九的死讯也是假的。或者,是着衣楼死了旁人。总之,死的是谁都可以,唯独不能是拾九。“拾九……”他喉咙嘶哑,眼前一片血色。血色中,他回想起了第一次与拾九来着衣楼时的情景。彼时,春光明媚,他心情甚好,不知是因为不久之前拾九刚刚顺利完成了一件令他满意的任务,还是仅仅因为……拾九走在他身边,两人像是携手同游一般。他忽地想奖励她,问她要什么。她答:“拾九想要一件衣裳。”他现在还记得她当初的神色,尽管努力想要掩藏,却依旧带着些许姑娘家的娇羞,他甚至注意到她袖子下因为不自在而紧张绞弄的手指。他将她的女儿家心思收入眼中,故作漫不经心:“进去挑。”她却高兴极了,连背影都是雀跃的。他凝着她窈窕纤细的背影,蓦地回想起昨晚掐握住的手感,不禁跟了进去,异常耐心地等待她挑选。心里也悄然泛了痒,想看换上女装的拾九是何模样。可是,墨萝嫣来了,她故意抢去了拾九挑好的衣服。当时的他做了什么呢?他默许了墨萝嫣对拾九的挑衅,他故意站在墨萝嫣那边,他深情款款地看着墨萝嫣说:“长公主高兴就好。”余光中,他看到了拾九倏然黯淡的眼神。他略过心头的揪痛,泛起诡异的痛快。拾九对他的心意,他心里很清楚。所以他常常故意糟践她的心,看她痛苦,又看她低眉顺眼地藏起痛苦。一次又一次地,将心里所有的扭曲、发泄、报复欲,全都一股脑地对准拾九。直到她死的那一天。又现在,她又死了。她已经死过一次了,怎么还敢死!楚逐踉踉跄跄地奔进门去。他不相信。他不相信拾九会再次离开他!“王爷——王爷!”陆掌柜闻声赶来门口。昔日总是沉稳自持的摄政王此刻眼睛猩红一片,头发乱糟糟的,嘴角都是血,衣服上也都是血,六神无主地望着他。“拾九……拾九呢?她在哪里!”“在、在院中——”陆掌柜着实被这样可怖的楚逐吓到,惊慌应道,“王爷请跟我来。”他赶紧将楚逐带去放置拾九棺椁的后院。今日一早,后院忽然传来拾九服毒自杀的消息,他简直不敢相信,立刻请来大夫救她,却无力回天。念及拾九是个孤女,还年纪轻轻就这么死掉了,他心里很是怜惜,于是停了着衣楼的生意,以长辈的身份为拾九安置后事。后院架起了简易的灵堂。楚逐一步一步走去,脚步越来越沉,心口更是如钝刀割肉,刀刀致命。终于来到灵堂前。白绫、黑棺、牌位……“你要是敢死,黄泉路上我都不会放过你!”楚逐眼前一黑,咬牙切齿浑身发颤地奔向那具黑沉的棺材。当他扑到棺材前,见到安静躺在里面的拾九时,却松了一口气,蓦地笑了。她还穿着平日的衣服,素净的白衣。这哪里是死了,分明只是睡着了。他的拾九只是睡着了。“拾九——”楚逐放柔了声音,轻轻地唤她,唯恐吓到她,却又想将她唤起来,“不要睡了……不要睡了好不好?”他伸出手去,抚摸她的脸颊,指尖是冰凉的触感,他却恍然未觉:“不许睡了,快些起来。我抱你起来好不好?”他的手绕过她的后脖颈,似乎要将她从棺材里抱起来。“王爷!”正在守灵的平黎脸上露出惊慌,与秋云夕对视一眼后,终于忍不住打断了楚逐,“王爷,你不要这样,拾九她、她已经去了……”他知道,此时最痛苦的人,一定是王爷。可是,没想到王爷痛苦得不愿承认拾九已死,甚至想动她的遗体,像是……像是发了失心疯一样。“王爷……节哀吧。”平黎满目痛苦,“是平黎无能……”“闭嘴!”楚逐目光森冷,“她没有死,她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