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居民们不?熟悉救生艇的划法,最后基本上还是狄哥忍着痛,硬撑着把救生艇划回来的。”救生艇?翻窗?救人?砸伤?晏微风自嘲般笑了一声。狄夜舟告诉她的版本,是搬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所以?伤了腿。说谎倒是熟练。“你?刚刚说他骨折了?那不?应该需要打石膏吗?”晏微风抓住疑点,问道。宁思源道:“对啊,狄哥确实是打了石膏。不?过他在医院躺了不?到一个月就拆了石膏,已经算恢复的比较快的了。”“不?到一个月?”狄夜舟跟她说的可是一个星期!难怪他一直不?联系她,估计是怕容易露馅。晏微风咬了咬牙。淌水的房间?里,他的腿被重物砸到骨折,却坚持着用双手托举起陌生的孩子。暴雨滂沱中,他独自一人忍受着剧痛,却挣扎着用一只小小的救生艇,在激流中将受困者送向?生的希望。勇敢而坚韧。可她心疼。宁思源继续道:“而且,就算狄哥打着石膏没办法活动,他也一直在医院里根据其他志愿者发来的情况画图纸,根本都没有歇着。”晚风轻柔,天边已经亮起了星光。街边的路灯频频闪烁,一只飞蛾发了疯似的扑扇着翅膀往上撞。路灯下,宁思源眨了眨眼睛:“其实我本来也没想瞒姐姐。但是我不?清楚狄哥是怎么想的,所以?我不?太?敢多说……”“狄哥受了伤回来的时候,我恰好在现场。”他直直地看?着晏微风,“我扶他从?救生艇上下来的时候,听到他小声地喊了一句‘小百合’。”“我刚想安慰他,却又听他开?口说了几个字。”“雨声太?大,他说了什么,我也没能听清。刚想问他,他就晕了过去?。”晏微风的视线凝在半空。她叹了口气:“没关系的,谢谢你?,小宁。”“姐姐,方便问你?一个问题吗?”晏微风偏过头去?,对上了宁思源探究的目光。他的声音轻轻的:“姐姐,那你?现在,还喜欢狄哥吗?”-到达仙岭高铁站的时候,已是凌晨。晏微风在高铁上睡了一觉,做了好几个噩梦。直到现在,她还没缓过来,走路时腿也发软。她梦见狄夜舟的小救生艇翻在了大雨中,又梦见了狄夜舟被重物砸倒后跪地不?起……最令她害怕的一次,是她梦到自己坐在了狄夜舟的病床前,大声呼唤,可那个人合目躺在白床单上,却再也没有醒过来。晏微风猛地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了点。梦都是反的,别想那些晦气的。狄夜舟不?是已经安全回顺京了吗?她想起了那天自己刚得知狄夜舟去?往汀县后,一个人走出耀狄花苑时,虚浮的脚步。所幸,现如今一切都已结束。可独自在深夜行走时,晏微风依旧觉得脚步虚浮。孤独充溢了她心扉。长夜寂寥,纵使站外漫天星光,可秋日?里,穿堂风已带上刺骨的凉。公交已经停运,晏微风只能叫网约车回家。她向?下压了压帽檐,单手操作手机,推着行李箱往外走。脚步声靠近的那一刹那,晏微风顿住了脚步。狭窄的视野里,两根白皙而修长的手指突然出现,挡在她的手机屏前比了个耶,而后随意挥了两下。她还没反应过来,行李箱已被对方稳稳接过。晏微风抬起头,对上了一双含着笑意的桃花眼。那人只是简单地站在那里,什么也不?说,静静地看?着她——却轻而易举地让她的心脏漏跳了一拍。狄夜舟?他不?是应该在顺京吗?晏微风缓过了神:“你?怎么在这??”“我听岂哥儿说,你?很想我。”熟悉的清冽声线轻易地掠夺了她的注意力,在瞬间?击溃了她所有的防线,高大的男人轻轻勾唇,低下头从?容而肆意地打量着她。目光桀骜不?驯,带有明显的侵略性。下一刻,狄夜舟动作轻柔地拿掉了她的鸭舌帽,另一只手虚遮住她的眼睛——狠狠地吻了下来。眼前的光线被挡住,晏微风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却能从?对方的动作里清晰地体会到他的渴求。秋夜寒凉,但两人间?的温度一点一点地上升。被对方吻过的每一寸肌肤,都烫得吓人。从?嘴唇,到鼻尖,到眼睛,再回到嘴唇。反复流连,缱绻而缠绵。对方偶尔的用力让她尝到了一点细微的痛,可那点疼痛却让晏微风清醒地感受到了一丝快意。眼前的是真实的狄夜舟。他还好好的。他们都还好好的。这?一刻,她所恐惧的噩梦片段彻底化为齑粉。没有暴雨和洪流,没有伤痛与?死别。名为孤独的空虚感烟消云散,此刻只有静好的夜晚,和如故的和风。眼前重新?获得明亮光线的那刻,她听到头上传来了对方迟到的回答。声音温柔且真挚。“晏微风,我也很想你?。”狄夜舟重新?为她戴好了帽子,整理好了头发。他的眼里盛着秋夜的漫天星光,可最中心的位置却独属于?她一人。他说:“晏微风,仙岭很好,我来接你?回家。”深夜的高铁站没什么旁人,空旷而安静的站口,两人紧紧相拥的影子被路灯拉长。-次日?,晏微风醒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她突然想起了昨晚和狄夜舟的午饭邀约,匆匆起床收拾了一下自己。刚化好妆,她就听到楼下传来了几声响亮的鸡鸣。农村自建房的隔音不?好,那鸡叫声听起来过于?凄惨,晏微风觉得有些不?对劲,赶紧下了楼去?看?。明亮宽敞的院子里,西装革履的男人高大而挺拔,此刻却一边单手拎着公鸡的两个翅膀,一边专注地往草地上蹭皮鞋底沾着的鸡屎。看?上去?格外狼狈。晏微风愣了几秒,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许是听到了她的笑声,狄夜舟转过了身来。藤蔓从?隔壁家的院子顺墙爬到了这?边的阳台,上头结的丝瓜已经差不?多熟了。阳光下,青绿的长瓜嫩生生的垂下来,恰遮住他额头的一角。绿色的瓜叶掩映下,他好像是想说些什么,似笑非笑,看?上去?有点痛苦。良久,他才委屈巴巴地憋出来一句:“我没想偷鸡,它到处乱拉,我就是想给它点教训。”晏微风笑得更欢了。她走上前安抚性地拍了拍狄夜舟的肩膀:“这?鸡是张哥养着玩的,你?放了它,别和它计较。”那公鸡对着狄夜舟“哦哦”了两声。狄夜舟瞪了鸡一眼,把它往院子外一扔,掩上了门:“脏死了,别让那家伙再进来。”晏微风眯着眼,用探究的目光上下打量了狄夜舟一番。狄夜舟意识到了什么,赶紧道:“我和它不?一样,我的鞋底已经擦干净了,我不?脏。”“……”晏微风忍住笑意:“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先?进来坐坐吧。”她再次瞅了瞅狄夜舟那一身笔挺合身的西装,再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睡衣,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她一边转身进屋一边问道:“是去?哪里吃饭呀,你?怎么穿这?么正式?让我想想我穿什么……”狄夜舟快走两步,紧跟在晏微风身后:“很普通的餐厅,不?是什么很正式的地方。你?随便穿。”晏微风感到自己的手被牵住,手心被对方轻轻挠了两下。勾得她心尖儿痒。她刚要回握,对方却已经松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