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在下雪,我跟她说过,她从?来都不在下雪天出门?,今天为什么会?出去。”姜议语问。姜超一直沉默着,靠在椅子上。姑妈哭着说:“不讲这个,先把妈的葬礼办好。”“她为什么会?出去。”姜议语仍是问。姑父站出来,说:“不听话了是不是,不难过不哭,只顾着追究是谁的错。”苏诀挡在她身前,“这么着急出来揽。”“你谁,我们家的事……”“我们家的事,不麻烦姑父说话。”姜议语低着头,她不想再说别的,过年待客,这里站着的人,在家里吃喝,让老人出去买东西,每一个都是。姑妈拉住姑父,边掉泪边说:“行了,你奶奶是白疼你了,哭都不哭一下。”姜沐晨跪坐在地上,对着墙,捂着脸哭得一塌糊涂。姜议语始终低头,再没说一句话,一直坐在靠墙的椅子上。她连最后一面都没赶上,明明早上还笑着跟她说话的……医生过来后,聚在这里的人走了一个又一个,隐约还能听到说送回去的话。渐渐的,只剩下,痛哭的姜沐晨,低头的姜议语,握住她肩的苏诀。良久,姜议语扯他的衣摆,小声说:“我不想在这里,也不想回去。”走廊深长阴暗,苏诀蹲下来,背着她往外走。今年的雪尤其多,白雪压地,银装素裹。刚感?受到外面的天光,背上的人开始小声哭,硕大的眼泪直朝肩上砸。她双手抱紧他,埋在颈侧。苏诀没叫车,背着她一步一步朝家里走。地上只剩下一串脚印,很快又被?大雪淹没,没了痕迹。天还没黑透,不算暗,家里却已经点了灯。他走了多久,她就哭了多久,现在才稍微停下来点。苏诀拿膝盖顶开大门?,窗户那站着柳习,看?到后忙过来开堂屋门?,“这是怎么了,田……”只说了一句,察觉到情况不对,立马止住了,站到旁边。给她准备的房间一直都在,每周都会?打扫一次,整洁干净。脚步声渐起,苏诀把她放到床上,蹲下给她擦眼泪。“我……我早上,苏诀……”姜议语哽咽,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没有奶奶了。”苏诀红了眼眶,滑过脸侧,同她一起,双臂圈紧,抱住她,“我在这。”学校里刚上晚自习,教室里少了两?个人,田晓军知道。童伊凡帮着解释了几句,只说有急事,姜议语的弟弟过来带她走了。他还专门?找了收集表,给姜超打了电话,问到是奶奶去世,人在医院。给她批了几天假,至于是怎么出去的,等?人回来再说。剩下的那位,田晓军拿出手机,打算再打一个。结果是柳习的电话先过来,她站在门?外,“喂,田老师,苏诀刚到家。”“一下午跑哪去了他。”田晓军很生气?,“他来接电话。”柳习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只知道俩孩子都在哭,先凑活着说:“田老师,他情绪不对,麻烦先等?会?。”“情绪怎么了,他下午是不是去医院了。”田晓军心里一动,莫名?问:“他跟姜议语的奶奶认识吗。”他儿子铁打的心脏,从?过了七岁还是八岁,没见他哭过,小学生病那年在医院抽血挂药,那么疼也只红了眼眶,姜姜的奶奶,他在家主动说过好几次。柳习手臂冒出鸡皮疙瘩,心里一惊,忙说:“认识。”“那就是了,我知道了。”田晓军叹了一口气?,说:“今天的假我就先给他批了,他要是还想请假,先给我打个电话报备。”“好,田老师,麻烦你了,我去跟他说。”柳习挂了电话,心里一阵一阵发凉,真出事了,忍不住也开始落泪,慢慢往楼下走。翌日,姜议语没再哭。回家后,按照流程办事,只是在殡仪馆,烧了很多纸钱。她想赚很多很多钱,让奶奶过上好日子,住上带电梯的房子,不用再为爬楼劳累,现在却只能通过这个方式。出殡那天,朋友们都请了假,来到这里祭拜。鞭炮齐鸣,奏响哀乐。姜议语看?着天上的烟花,初醒般恍神,彻底明白,她永远都不会?再看?到那个会?对她笑的小老太了。可?能是出于愧疚,也可?能是母亲的离世点醒了他,姜超有了变化,不再自我,也彻底放姜议语自由,主动提出,“你要做什么,报什么学校,我都不管了,随你自己,还有那个苏诀,我也不追问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就这样吧。”同样的,姜议语再没喊过他爸爸,也没再主动跟他们说过话。这个家里,唯一珍惜的,就剩下一个姜沐晨。只是偶尔,会?在下晚自习回家后,坐在餐桌前愣神。春来冬去春来,蝉鸣声渐渐袭来。高二升高三的那场考试后,姜议语收拾好行李,准备去集训。“姐,你要去多久啊。”姜沐晨蹲在地上,看她往里面放衣服。姜议语想了想说:“半年吧,艺考完回?来。”“啊,怎么那么久啊。”姜议语把箱子?合上,说:“你学习用功点,哪不会的就?给我打?视频。”“别了,我可不敢打?扰你,我找苏诀哥。”姜沐晨笑嘻嘻的,早就?加到?他好友了。姜议语也笑,拿手指戳戳他脑门,“还叫上哥了。”“可不。”姜沐晨耳朵尖,听到?外面的敲门声,连跑过去开,“苏诀哥来了。”从冬装到?夏装,苏诀来过她家很多次,但从没进?过她房间,站在门口说:“收好没。”“还有洗漱用的。”姜议语把箱子?推出去。他自然接过,说:“不带了,去了买新的。”“也行,这?样方便。”姜议语简单把书包收了收,她换了个新的书包,蓝色小鱼却从没变过。楼下停着车,是那辆熟悉的奥迪,姜议语连车牌号都?记得,“叔叔。”“诶好。”苏全应完,在前排发牢骚,“你什么时候把驾照学了。”苏诀瞟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说:“这?个暑假。”“我们就?放二十天。”苏诉扒着椅子?叹气,“我也想去平城,我跟你一块吧,哥再订张票。”苏诀说:“怎么,你也要去看看未来学校。”“是啊,看看我的平城大学。”苏诉接着叹气,还不知道能不能考上。某人春心暗动,看上了平大某传奇人物,近半年不再抗拒学习,还经?常跑到?五楼来找姜议语问数学题,志愿也从云大转成了平大。车里的几人基本都?知道,除了老父亲苏全,还欣慰道:“去啊,反正也都?有时间,又不赶着,都?把票订上,一块去玩两天再回?来。”“好啊好啊。”苏诉连忙拍拍苏诀,“哥快订票。”平大参观是假,看江某是真?,姜议语低头偷笑。驾驶位的老父亲还在不知情拱火,“去了平城,先去找你们江哥,让他带着,住的地方,就?可以去你江叔叔那,他那房间多,要是想,多玩几天也行,正好我跟你妈也能清净几天。”这?话一出,顿时,苏诉眼睛唰的一下,全亮了,气也不叹了,腰也不弯了,连带着被数学那个小妖精吸跑的精气神都?回?来了。苏诀:“……”姜议语挡着嘴,小声对旁边人说:“真?的要多住几天吗。”“嗯,托她的福。”他回?,又问:“你进?去了就?出不来了。”“……”可算是能把这?句话回?他了,姜议语:“你别说的跟我进?去了似的。”苏诀改口,“去了营里,还能随时出来吗。”集训的地方,是当初夸她板报做得好的那位老师推荐的,在郊区,地方特偏,但胜在老师水平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