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铃声响起,后两节晚自习仍是数学。学校一向信奉简洁,除了每月的大考要用到扫描,平时大大小小的考试卷基本都是老师人工批改。田晓军又给他们发了两张卷子,让后两节课做完,下晚自习的时候收。台下多了些细碎的吐槽声。“刚做完一张,现在又来了两张。”“脑子都废了田老。”“啊!又做。”田晓军把答题卡往桌上一放,低着头准备批改卷子,同时说道:“不做也行,你们想听我讲课就把书拿出来。”“算了算了,还是做题吧。”“我还能再写几张。”“大脑突然就精神了呢。”改口极快,比起大晚上的听课,他们更想做题。田晓军手上拿着红笔,满意一笑。这卷子难度不大,姜议语做完后,顺便把午休时没写完的几张也填满了。十点准时下晚自习,黑板上面挂着的时钟刚刚走到九点五十五。还有五分钟不知道能做点什么,姜议语干脆就把物理卷收了下,打算带回家做几张。回身拿书包时,余光注意到,她后桌,正趴在桌子上。脑袋抵在手臂,手搭在脖子,黑色手绳垂下,显然是睡着了,而且肯定睡了很久。他昨晚难道真做什么黑心事了,睡眠真好,姜议语把整理好的东西放到书包。“走读生回去早点休息,住读生早点收拾,别又等到宿管来敲门。”田晓军在下晚自习后又叮嘱了一遍。走廊上熙熙攘攘,人挤人下楼。原先睡得正香那人,早就消失不见了,醒的还真是时候。姜议语稍微等了会,人流量小点的时候才往下走。大门外停着很多车,都是来接孩子放学的家长,马路对面停着很多摊贩。有一家的锅盔生意最好,附近围了不少人。姜议语被飘出来的香味吸引到,她还没吃过锅盔,从包里拿了五块钱攥到手心,站在一旁排队。“最后一个,只掉下梅干菜了。”爷爷把锅盔装到纸袋,“要还是不要。”云城话不难猜,姜议语把钱递给他,指尖小心捏着纸袋边边,这饼好烫。爷爷又给她套了个纸袋子,“招呼掉了。”“哦好,谢谢。”姜议语往中间捏。马路上的车空了一大半,只剩下零散几个还在等。她家离学校不远,走路三十分钟,暑假时就已经把方向摸清了,为了快点回家,姜议语走了小路,只需要二十分钟。小路之所以被称为小路,一方面是偏僻,另一方面是昏暗。她胆子不小,也不怕黑,捧着热乎乎的锅盔,酥脆的外壳掉了点渣渣到她手背。忽的,前方传来打斗声。姜议语面上表情一变,深知不要多管闲事的道理,但人总是对未知的事情充满好奇,这个脚就是不受大脑控制。越来越近,手机已经按下了110这三个数字,她躲到墙的后面,脚下是凹凸不平的石头,全貌被展现在眼前。姜议语瞳孔一缩,来不及喊叫,反应极快地把手上的书包狠狠砸到其中一个人头上。他手上拿着刀子。而刀子对着的人。是苏诀。阿定“卧槽。”寸头被惯性带着往前冲了一大步。苏诀压着火气踹到寸头腹部,他疼得一个踉跄,半跪在墙边,手里的小刀掉到地上,蒙了几层灰。昏暗环境下,帽檐下的脸格外冷白,现在又多了几丝烦闷。掉在地上的书包被捡起来,他走近,手上的茉莉味已经很淡了,上面多了几道伤痕。“怎么跑这了。”姜议语把书包抱回怀里,眼睛还留意着他身后的那几个人,“我听到声音了。”苏诀的帽檐被抬高,扯了扯嘴角,“遇到斗殴,正确的做法是跑掉。”小道上没路灯,只有月光的照耀。但他的眼睛比月亮更明朗,姜议语再次意识到。她后桌的脸比卷子,更惊为天人。石头地上零散坐着几个人,苏诉一手拎蛋糕,一手拖着一个人的领子从小道拐角处走出来。“解决了?”苏诉把严望枉甩到地上,看到她哥身前还站着一个人,被挡得严严实实,连根头发丝都看不清。姜议语听到声音,歪了下头,认出靠在墙侧喘气的人,就是中午那个嘴很脏的高一男。“嗯?你怎么在这。”苏诉头上也戴着个帽子,刚打架那么激烈,也没掉下来。姜议语往前走了几步,“我走这条路回家,听到有声音就过来看看。”这里是老居民楼,几次公示要拆,现在都没落实,只留了几户人。“那我们正好可以送你回去,你一个人不安全。”苏诉把蛋糕扔给苏诀提着,打斗过程中被撞到,塌了一半,上面缀着的樱桃也散落到底座。姜议语看向地上的几个人,问:“他们呢?”苏诉笑着挽着她胳膊,带着她离开这里,“回家打小报告,剩下的就是大人要处理的事了。”走出巷子口,地上多了几道影子。“他们是干嘛的啊。”“我们买完蛋糕回去,被这几个人堵了,干脆就到这里解决,那傻逼还指望找校外的人,我们以前都学过格斗术,这都不够揍的。”前面两个女生并排走着聊天,后面跟着一个男生,手上还拎了个塌了一半的丑蛋糕。“我们是同路吗,我自己回去就好了,这里已经有路灯了。”“算是吧,我家离学校还挺远的,没事,总是要从这走。”……早晚温差大,只有晚上才能体验到九月的凉爽。姜议语走到门口,这也是个老小区,重点是位置好,坐落在美食巷子里,虽然现在都已经关门了。“我回去了,你们还要走多远。”苏诉估算了下时间,“十来分钟吧。”坐车的十来分钟罢了。姜议语点点头,跟他们比手势,“拜拜。”苏诉微笑着回她,直到她刷门禁卡进小区,才转身离开。这时,有一辆蓝色车身的出租停在巷子口,苏诀订的车到了。深夜十一点的居民楼几乎没灯,姜议语摸黑走到楼梯,她家住六楼,爬上去还得费点劲。这里是她爸以前的房子,这么多年,都一直只有奶奶在这住,虽然见面次数不多,每年就那么几次,但姜议语和奶奶很亲。这次搬回云城,即使在学习上不太适应,她也很高兴。拧开钥匙,餐厅处留着暖黄的小灯,桌上还有用布盖着的东西。“回来了,怎么这么晚。”张献静踩着拖鞋出了房间门,布满老褶的手感受了一下桌上不锈钢碗的侧面,“去洗洗手,把玉米吃了再睡。”“不是说让你不等我嘛,我饿了会自己做。”“老年人觉少,睡不着。”张献静往大门那看,问:“小晨怎么没跟你一块回来。”姜议语往卧室走,“去同学家里住了,今天不回来。”“他爸妈不在家就到处乱跑。”张献静坐到椅子上,嘀咕了一句,但也没什么立场管。“阿定,先出来吃饭。”姜议语应了一声,把书包扔到桌子上,坐到奶奶对面啃玉米,其实她吃了半个锅盔,一点都不饿。“学校怎么样,一定要把学习跟上啊。”张献静的脸上满是关怀。姜议语吞下嘴里的玉米,说:“挺好的,跟宁城那边没什么区别,老师教得也好,同学也都……很好。”听到这消息,张献静安心了,瞧她已经吃完了一半,准备回房,“早点睡觉,别天天熬夜,熬夜是最伤身,人生还长着,别把身体熬垮了。”姜议语如小鸡啄米般点头。走到门口时,又想起件事,问:“明天回来吃点什么。”姜议语说:“放半天假,中午就回来了,你要做什么菜,我给你带,免得你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