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致心想,那也太油腻了,她还万万不到这一步,但看在程寄的面子?上,也为了防止他炸毛,自己还得辛苦哄,索性将这句话?咽回肚子?,这辈子?都不说。没有等到景致的回答,程寄闷闷地说:“能不能把?我带回家?”景致还是沉默。他们如计划的那般,一起玩数独,一起看电影,一起聊天,又一起做点男女之间该做的事情,之后景致窝在他怀里,给他看小兔子?的照片和视频。然后又在黄昏铺满整个天际的时候,程寄送景致回家。他不想开车,那样时间太快,他们选择了最慢悠悠地方?式——坐公交车。但还是在两个小时后,穿越重重人群,走到了景致在大学?城的楼下。那时候是七月,许多学?校陆陆续续地放暑假,她所在的小区也空了,不怎么有人。他们在炙热的空气中,浓荫蔽日的樟树下,依依不舍。“要来?找我。”程寄说。“好啊。”景致笑着答应。即使是黄昏,外头的温度还是不低,程寄最终选泽放手,让她回去。可谁都知道,他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他知道让景致慢慢成长,可要成长到什么时候呢,谁都不知道。这像是景致给程寄开的空头支票。有没有结果,谁知道呢。也许转身的瞬间,就是永远。景致身影慢慢消失在楼影里。程寄站在原地,在樟树影下,子?规声里,立尽黄昏。他们在?那儿小屋里度过了四个月不到的时间,细细捋顺之?后,发生?的事却比那五年?还要多。天天腻歪在?一起,尝尽爱情里的占有欲和酸甜,即使在?分开半个多月,还历历在?目。景致有时候在?想,这算不算弥补了那五年里的不甘呢?即使分开后,她?应该也不算后悔了吧。有一回戴鸣霞问她?和程寄算怎么回事,之?前天天来公司接她?下班,晚宴活动的时候两人也如影随形,忽然之?间就不见?他的踪影,竟然还有点不习惯。那是在?七月底的一天,蝉鸣阵阵,两人刚从合作对象那儿谈完生?意,一个搞电商平台的老板,口才很好,戴鸣霞想说动他,让他参与新开发剧集的投资。景致听?完她?的话后,有些茫然???。其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两人之?间的关系,说分手了呢,但她?还给了程寄期望;说没有分手呢,这半个多月来她?没有联系过他。所以她?仰起脸,看着天上半明?半昧的云说:“不知道哦。”一种撒娇的语气,她?说好难,要是一道数学题,有明?确的答案就好了。但她?拿到手的是道语文?的开放题。“怎么会不知道呢?”戴鸣霞轻笑,可当她?看向景致的侧脸,那晒得绯红的侧脸盛满着半倾杏眼的湖水,水意濛濛,她?的笑不由地僵在?脸上。戴鸣霞忽然想起前几?天和朋友吃饭,有几?个消息灵通的人谈起程家,他们说程家老爷子病重,快不醒于人世,急于从三个子女中挑选继承人。富可敌国的金钱,他们这一圈商人谈起来各个都眼冒金光,脸红手热,与豺狼虎豹五一。谁不想要这样泼天的富贵啊。惋惜自己没有含着程家的金汤匙出生?的同时,又在?猜测花落哪个子女,众说纷纭,但大家都默认,如果程寄当初答应联姻,主家之?位必是他囊中之?物。就连他最近为了女人,闹出这样丢人现眼的事,程老爷子也没将他踢出列选席位。可要真是他当了家,景致承接得住接下来的考验吗?或者说,他们还会在?一起吗?朗朗烈日?下,戴鸣霞打了个冷颤。出现在?她?脑海中的是程寄那双冰雪之?色的寡情眼眸,在?看见?景致之?后,微微荡出潋滟春光。她?忽然明?白,有些感情并不是努力就能改变,它需要一种恰到好处的命运指引,不走到最后,谁也看不清。之?后,她?也就默不作声。她?们回到戴鸣霞的奔驰车上,戴鸣霞问她?去哪儿,她?们一起从公司过来,她?也不确定景致要回到哪里去。景致伸出纤纤细指,朝着前面一指:“就那儿吧,有个地铁站,我?还要去找以泽呢。”五六分钟的车程,连首歌的时间都不到,戴鸣霞却坐立难安,她?听?到身旁人假装镇定后,粗喘的呼吸声,以及微弱的鼻音。戴鸣霞没有看过去,打开电台,没想到播放的正是《lonetown》,《低俗小说》的插曲。浑浊低沉的男音哼唱。“there’sapcewhereloversgo,tocrytheirtroublesawayandtheycallitlonetown,wherethebrokenheartsstay”在?还没有唱到“youcanbuyadreaoro”的时候,景致就下了车。那样炎热的下午,薄汗浸衣。景致看着被晒白了的柏油路,忽然轻声说:“像藕丝。”像是在?回答戴鸣霞的问题。她?和程寄就像这藕丝,轻飘飘的没有重量,但又斩不断。他们靠这样纤细微弱的物质维系彼此,哪一天也许真的断了。她?那需要靠着仰起面孔才不会流下的眼泪啊,终于在?眨眼间,轻落一两滴。眼底的潮意很快蒸发干净。戴鸣霞坐在?车里,看着那抹小巧又坚韧的影子小跑着进地铁站。她?想,当初程寄挑中这个人也不是毫无道理?的。温以泽的脚当初在?上海被粉丝追的时候,出了车祸,受了点轻伤,又因为之?前就和平台方签了合作合同,不得已在?家养了半个月后,飞去了云南录综艺。这是他回北京的第三天,他们要去买一些家具。上次过年?,温以泽发现家里的一些家具对爷爷奶奶来说很并不友好,他打算换一批,之?后把他们接过来长住的时候,也希望他们住得舒适。陪他挑家具的只有景致,他放其他人几?天假,因为再过一礼拜,他要去西安拍戏。景致听?了他的话后问他为什么不重新租个房子,按照他现在?的势头,只要不做出格的事,未来形势一片大好。他应该租个合他身份的房子。大学城的那个阁楼,虽然漂亮,但已经不适合他了。温以泽当时在?挑沙发,布艺面料的触感让他指腹滞涩,他问景致:“那你呢,什么时候搬?”“正好可以一起换,到时候我?们还是租在?一起,楼上楼下的,方便照应。”他到底还是有想换房子的念头。景致顿了一顿,目光好似闪躲,轻轻笑了笑说:“哪还有这么好的运气,还能当邻居。”她?走到另一张沙发那儿,算是委婉地拒绝。温以泽慢慢跟上去,好半天才说:“这有什么办不到的,我?们不缺钱了,交给中介,还不是随便挑。”他们终于不用像一年?前那样拮据。那时候景致为了找房子省点钱,温以泽开着那辆二?手大众载着她?,在?北京城偏僻的小区里游来转去。在?那样暑热的天气,一下车,窒闷扑面而来。而现在?,他们大可以交给中介一笔钱,就有人鞍前马后地为他们提供最优质的服务,都不需要他们自己奔走。这就是金钱的力量。景致感受到身后穷追不舍的目光,她?转身,轻轻笑了笑,说:“其实我?还蛮喜欢住在?那边的。交通便利,房租便宜,不太想换。”“是嘛。”温以泽说。他收敛起灼人的目光,嘴角显露出一抹化解尴尬的笑。那天,他们终究是没有买到合适的家具,就匆匆离开。因为温以泽被粉丝认出来了,即使他戴着帽子和口罩。一大群人围上来的时候像堵墙,他们尖叫,拍照,围堵,大声宣告着粉丝对偶像的疯狂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