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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线熹微，他周身被晦暗侵袭。骨节分明的手随车身晃动，似有若无地擦过窗玻璃，无名指靠近中指的那侧指缝上，一个可爱风简笔画纹身幻觉般忽明忽暗。-姜颂被《竞演》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接上商务车。同行的还有三个选手，姜颂坐在最后一排。经过简单的自我介绍之后，她没再开口。大家看她脸色不好，以为她不舒服，也就没强拉她加入聊天。“你们知道还有哪些选手参加吗？”“比起选手，我更想知道导师都有谁！林也来连城，是不是录制《竞演》？”“啊啊啊啊！信女愿单身十年，保佑林也当我导师！”“哈哈，单身一辈子也愿意！”“拜托，你是男的。”“男的怎么了，我也哥男女通吃！”……姜颂往左耳塞|入一只降噪耳机，完全隔绝了外界声音。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假寐。尽管听不到那个名字了，机场里的画面却一帧帧在脑海里回放。如果林也真的被节目组邀请了，姜颂想不出该用什么表情什么台词，和他面对面。但也许，他早就忘了她。商务车把他们送到节目组统一订的酒店。接过卡房之后，姜颂故意和前面几个选手拉开一段距离。她问和她同样缀在最后的工作人员，“导师也都到连城了吗？”“嗯，明天就开始录制了。他们也住这个酒店，还有些内容需要讨论确定。”工作人员是个开朗的小姑娘，不吝把能透露的信息都说了。姜颂点头。小姑娘笑眯眯的，“你是不是也想打听导师身份？别着急，过了今晚，明天在棚里就能见到。有惊喜哦。”姜颂心跳加速，“该不会林……”“惊喜明天揭晓。”小姑娘神秘兮兮的竖起一根食指。姜颂没能把话说完。但答案似乎呼之欲出。可她不确定。她被紧张淹没，忽然不确定自己到底是想见他，还是不想。节目组订的都是标间，谁和谁一起住，都是提前安排好的。姜颂和席明明一间房。她推门进去的时候，靠窗的床上放了一把吉他，姜颂很自然地推着行李箱往另一张靠浴室这边的床走去。“诶，你来啦？”席明明听见声音，从浴室出来，一头五彩脏辫配上一张画了烟熏妆的漂亮圆脸，十分有个性。席明明是个自来熟，大大咧咧地坐到姜颂的床上，身体还随床垫上下颠了颠。她看着姜颂，“你好漂亮啊，超级清纯，上镜一定超好看！”姜颂蹲在床边，正在往行李箱外拿东西。她失聪的右耳对着席明明这侧，席明明话音落地好几秒，她才反应过来，但没听清。姜颂转过脸来，诚恳道：“不好意思，我刚才没听见。”席明明愣了一下，睁大眼睛，忽然四肢并用从床上爬过来。几乎是脸对脸的距离，姜颂有被吓到。她上半身微微往后仰，狭窄的双眼皮巴巴眨了两下。席明明哈哈笑，“你好可爱。”姜颂：“……你也是。”席明明笑得更欢了。姜颂被她的笑声感染，一直悬紧的心小幅度下落。下午，姜颂在房间里睡了一觉，但睡得不怎么踏实。脑子里走马灯似的闪过很多过往的人和事。那些清泠泠的笑声和悲戚的哭声都过于真实。那个昏暗的房间里，少年温热的鼻息抵着她的脖颈，灼得她全身神经过电似的麻。她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到底置身何处，两只胳膊下意识环紧。梦里是搂紧了少年的腰，醒来才发觉，她抱住的是被子。姜颂怔忪几秒，有些自嘲地笑了。“颂颂，你醒没醒？”席明明从门外探头，朝里面小声问了句。她闲不住，一下午基本都在这层楼串门，两个小时下来，几乎和这次参加录制的选手都打了照面。“明明？”姜颂出声。席明明蹦跳着进屋。“害，我以为你还睡呢。醒了就行，正是时候，差不多该下去吃饭了。”姜颂听清楚了，她应了声，快速起身。出门前，她带着化妆包进浴室，把助听器戴上了。她戴的是袖珍款，小小一颗只有半个小拇指盖那么大，固定在耳廓上，乍一看像是戴了个珍珠耳钉。这种袖珍助听器和一般常见的助听器比起来，要小巧美观得多。但缺点也很明显，就是功能相对较差。姜颂取了皮筋，把头发都放下来，完全遮住了右耳上那颗“珍珠”。“弄好了？”席明明见她出来，迫不及待地从床上跳起来。“快快快。”席明明推着姜颂往外。姜颂有点不明所以，“酒店的餐是限量的吗？”“啊？”席明明反应了一下，紧接着一边笑，一边说，“你太好玩了。不是餐限量，是人！”见姜颂没明白，席明明两手一拍，说：“见导师啊！他们跟咱们住一个酒店，到了饭点肯定也要去用餐。咱们早点下去蹲点，绝对能蹲到！”姜颂眼皮微跳。在席明明的催促下，两人一道快速乘坐电梯去五楼的餐厅。很多选手也跟席明明一样的想法，早早地占了位置。姜颂和席明明到的不算早，餐厅位于入口处的绝佳蹲点处已经被占完了。姜颂很自觉地端着餐盘，去靠窗的不那么适合蹲点的餐桌边坐下。席明明在她对面噘着嘴，“早知道就再早点下来了，坐这儿根本看不到啊——”“林老师好！！”席明明话音未落，隔着一排屏风，外面忽然爆发出欢呼声和掌声。“林老师？不会是我男神林也吧？！”席明明震惊。她连手里的叉子都来不及放下，拿着就往那边跑。席明明很义气，跑到一半，发现姜颂没跟上来，居然折返回来拉上她一起。姜颂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双脚像是被陷在泥沼里，每抬一步都要用尽全身力气。入口处选手们把来人围在中间，姜颂站在最外围，面色平静，完全没有追星该有的兴奋。可是，眼底的忐忑又那么明显。旁边的席明明使劲蹦了几下，忽然睁大眼睛“哇哇”叫，“真的是林、美、卓老师！”姜颂：“……”她跟席明明说：“我有点不舒服，先上去了。”“啊？不吃东西了？”“现在不太饿，晚上饿了再点外卖吧。”“哦，好。”姜颂把餐盘送到回收处后，快步走出餐厅。她唇线笔直，像是憋着一股气。转了几个弯，走到侯梯厅等电梯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这股气从哪里来——她是在气自己。只是因为听见林也的名字，只是因为有可能要和他面对面，就轻易情绪波动。不过是一个在四年前就走散了的人，何必。姜颂抬头看着显示屏上不断跳动的数字，慢慢恢复了平静。楼层数字跳到五。“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姜颂遵循先下后上的原则往旁边让。里面的人却没有出来的意思。姜颂抬眸，登时怔在原地。全身着黑的男人立在电梯间内，墨镜卡在头顶，面容似雪，眸深如海。他死死盯着姜颂，目光像是穿过了她的皮肤和骨血，要看进她的灵魂深处。“怎么了，也哥？”胖白和两个随行工作人员站在里侧，被遮挡了视线，都有些不明所以。待到探头往外瞥去，胖白身子一抖，重重地吸了两口气。这场相遇太过突然，姜颂完全没有准备。她看着一米开外的男人，俊朗，不羁，梦幻般和从前那个笑起来有些腼腆的少年重合，然后快速割裂成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