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对我们和夕小学的孩子们做的事情我们都看在眼里,我们都很相信你们。”“谢谢你王校长,”舒柠听着也有点控制不住眼泪,但被她生生憋了回去,“我们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王校长,”程祈年突然问出了一个舒柠很陌生的名字,“汪俊最近有什么异常吗?”王校长回忆了片刻,“您是说上周新来那个有拍摄任务的汪先生吗?”“对,是他。”“没觉得有什么异常。”王校长摇摇头,“平时就是偶尔拍拍孩子们的生活,孩子们也很喜欢他。如果非要说和上一个许先生有什么不同的话,大概是他去城里要勤一点。”“好,我知道了,王校长您快回去吧,太晚了,我们先去一趟小念家。”说罢和王校长告别,程祈年和舒柠踏着泥泞的夜路赶往下一个目的地。夜里下起了小雨,程祈年把外套脱了下来,盖在舒柠头上。一路上都是黑灯瞎火,全靠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可到了王小念家附近,却是一片诡异的灯火通明,和黑暗交织,强烈的冲突,整座房子仿佛在被火烧。走进一看,程祈年才发现,除了王小念家每个房间的灯都大亮着,周围还围了一圈记者。王小念的父亲头上缠着白布,甚至在接受当地媒体的采访。“对对,就是那个什么运动机构,说做什么慈善。”“那王先生,你能回忆一下有关支具的细节吗?”“我是一个粗人,也不懂那些,就听这他们城里人说,对,一个男的,一个女的,说我们小念有什么侧弯,需要戴这个东西来矫正。”“我是很疼我们家孩子的,一听说我们家孩子生病了,我也是太急了,没弄清楚这两个人的来龙去脉就给孩子用上这个东西,我那苦命的孩子啊,每天都说很痛,我真的看着都心疼,可是那个女的又跟我老婆交代,说孩子不适应也是正常的,让我们家孩子坚持戴,谁想得到,谁想得到……”说着他就开始掩面哭泣,任谁看都是让人动容的可怜父亲。和视频里面砸酒瓶发泄的判若两人。如果舒柠没有亲眼见识过他的无耻,恐怕也会被他蒙骗。“全是记者,这个时候我们过去,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走这边,”程祈年开始带着舒柠往回走,“上次来过,我发现这边有条小路通他们家后门。”又是十多分钟,程祈年正欲敲这个小门,门突然打开了。王小念的妈妈怀里抱着王小念的弟弟,头上同样缠着白带。她是开门倒垃圾的,骤然看见程祈年和舒柠,直接把一筲箕的烂菜叶往他们身上泼。程祈年反应更快,迅速把舒柠护在怀里,浸着绿色汁水,泛着烂臭的垃圾全倒在了他身上。她发疯般地嘶吼,如果不是抱着小孩,她肯定会扑上来,“你们还敢来?要不是你们,要不是你们……我们小念怎么会走!”“小念妈妈,”舒柠哽咽着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杀人凶手,你们才是杀人凶手!”“小念妈妈,我们是来了解情况的,如果责任在我们,我们一定不会逃避——”“如果?”王小念的妈妈冷哼一声,诅咒他们,“你们会有报应的。”说完用力关上了门。和王小念妈妈的这次交流,耗费了舒柠的精神气,她无力地靠在墙边,双手捂着脸,逼自己镇定下来。良久,程祈年开口道:“不对,情况不对。”舒柠强迫自己抬头,“怎么?”“上次来的时候,我看他们家明明没什么家具,刚刚她开门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躺椅。”“躺椅?我也记得没有这个。你确定看清楚了吗?”程祈年确信,“看清楚了。”“那这么说的话,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小念的支具。”舒柠冷静下来,理性分析着情况。舒柠这句话点醒了程祈年,他拿出手机,又点开了王小念濒死前的视频。现在网络上#公益项目致女童死亡#的新闻迅速发酵,引发了极其广泛的讨论。连图安都遭受到了猛烈的抨击,更别提全a和舒柠。王小念的视频被有关部门连夜和谐,舆论却愈演愈烈。程祈年手里的视频是他一开始就保存下来的,很残忍,但他总觉得有什么地点被他忽略了。他点开视频,又播放了一遍。视频声音被他关掉,但是舒柠还是浑身都在颤抖。视频播放完,程祈年迅速退出了界面。“发现了吗?”“嗯,”舒柠失去痛觉般手指死死扣着墙壁,“支具不对。”“之前你有在支具上写王小念的名字,写在前胸的位置,非常显眼。这个支具虽然也有签名,但是笔迹和你的明显不一样。”程祈年写字有一个很特别的怪癖,他的连笔很连贯,这导致他的笔迹也很难模仿。“他们真是丧心病狂,不适配的支具会……”舒柠说不下去了,“小念该有多疼啊。”程祈年握住舒柠的手,“支具被掉包了,可是这不能当作证据。”“等一下,”舒柠突然想起来走之前和全体师生拍的合照,“合照!我们不是有合照吗!”程祈年迅速翻开手机,一张张查看老徐发在微信群里的合照。可惜,十张被他精挑细选的照片,王小念胸前的字都看不清。舒柠急得往上翻,可再也没有多余的照片。周三之前,老许也陆陆续续拍了很多素材,却都没有拍清楚支具上的字体。“他们肯定是做了充分准备的,不然不可能露出这么大的破绽。”好不容易找到的希望又破碎了,舒柠用力捶墙,“真的拿他们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未必,”程祈年重整旗鼓,对舒柠说:“先回县城找到汪俊再说,我们手里不是没有筹码。”“汪俊是谁?之前随行人员里没有叫汪俊的。”舒柠老早就想问这个人,结果一直忘了。“是我的,朋友,也是伙伴。但现在看来肯定不是了。”在回城的路上,程祈年把关于汪俊的事给舒柠讲了一遍。上周三接到万梓秋的电话,程祈年立刻就想到了他可能会对王小念下手,毕竟儿童是社会最关心的群体之一,且王小念一出事,舒柠也必定跟着遭殃,连带着全a也不可能全身而退,万梓秋这种人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当时觉得老许状态不对,当即让他回来,换汪俊去接替他的工作。”舒柠了然,“你害怕老许会对小念下手?”“对,我曾经很信任汪俊,换他来,主要也是想他帮我盯着这边的情况。”“他也的确告诉我一切如常,我很放心他,所以没再多想,甚至以为万梓秋那番话只是诈我的烟雾弹。”“直到事情被万梓秋推到风口浪尖,我发现我联系不上汪俊了,视频里叫小念的声音,也确实是他。”“现在看,可能老许才是真正的烟雾弹,”舒柠接着分析,“万梓秋可能在营销部安排人手,传达给老许有点‘过分’的任务,让他行为反常,从而引起你的怀疑,最后顺理成章,抛出汪俊这颗定时炸弹。”“那小念的……视频,应该就是汪俊拍的。”“对。”程祈年虽然手握着方向盘,但舒柠能感受到他浑身都散发出一股戾气。“那你知道,他为什么会背叛你吗?”程祈年摇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一字一句说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当年是他和我一起去的德国。”舒柠别过头,不让程祈年看见她发红的眼睛。漆黑的夜里,这辆车急速前进,仿佛要冲破黎明。再到县城,已经凌晨四点,关于王小念死亡事件的热度仍然居高不下,全a和图安同时噤声,但留给舒柠和程祈年的时间也不多了,他们一刻也不敢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