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段时间没遇见,她换了发色,但田橙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再也没有上次调侃的兴致,田橙车开得很稳,不算长的路程,两个风格迥异的女人,也只是在后视镜里匆匆对视,又移开。“你还好吧?”从半梦半醒间被唤醒。睁眼。才发现田橙把她送回了津南区。大概在南林区的温柔乡沉浸太久,津南区的风竟然觉得冷。跌跌撞撞地上楼,却发现,周围每一处都有那个人的影子。在这里吹过风,在这里埋下了什么种子,再往前,一起喝过酒,一起分享过食物。突然想起,他分享的那首歌。甚至……她都还没问问,是不是她理解的意思,还是……被动自作多情。墨尔本真的没有翡翠吗?孤注一掷的爱人,那一次探寻,到底值得吗?吹了很久的风。伶仃之时,模糊听到了手机在响。任性地忽略不管,而后,便是楼下肆无忌惮的门铃声。大有见不到她,就会嘶吼上一夜的架势。光着脚小跑出去,带了点隐忍的期待,和故作的满不在乎。树影遮蔽处。万籁俱静时。她的大门外,站着一个模糊不清的男人。醉眼看去,什么都在重叠。可他的动作,她好像……捕捉的真真切切,比年轻时的好梦还要耀眼。男人正举着手机,室内,被她丢在地板上的手机,还在不依不挠地震动着。深秋尽头。风还是暖的。和初见一般。归臾矫揉造作的风总是故作多情,最爱烘托出一些过头的暧昧。红色短发几欲遮眼。程玄度万般庆幸,这段楼梯还算长,足够她调整出理想的表情。“怎么回来了也不告诉我?”许弭的声音,轻得像是漂浮在夜色里的一朵云,还带着诱人的香。低头,视线对上他怀中的一捧飞燕草。不知何时,他知道了她真正的喜好。没回答。而是细细打量着他。难得穿了正装,脸上是肉眼可见的疲态,风尘仆仆,匆忙而来。穆闻风说得,都是真的。“许弭。”她经常直接喊他的名字,但这样认真,还是第一次。许弭一时怔住。又听到她继续问:“你当初,成为赛车手,是为了什么?”不等回答,她自顾自道:“是为了自由吧。那现在,你自由吗?”许弭打量着她,不免担心,“怎么想去问这个?”“就是想知道。”微醺的状态下,很容易把从未表现过的那一面带出来。她努力睁着眼,表情看起来懵懂无辜,但许弭亦是能看出她的认真。“要看对自由的定义是什么了。”他配合地回应,要更认真。“有人认为,自由是不受约束。想说什么,做什么,吃什么,去哪,爱什么人,都可以选择。也有人觉得,自由是可以看清自己,可以为自己做决定,没有负担,不辜负自己。可以做自己的精神主导,永远,都在凭自己的意愿做决定,而不是被决定。”应该是真的醉了。不然怎么会觉得鼻子酸酸的,有些想哭。“许弭。”她又唤了声,这次丢掉了温情,开口就是让人心疼的道歉。“对不起,我骗了你,还连累了你。”这才是,她更在意的事。“如果我说,我不在乎呢?”飞燕草的味道偏苦,她喜欢,他就买来送给她。听说她更爱飞燕草时,确实有些意外,可现在……似乎懂了。她才不是,那月下惊鸿一现的昙,也不是娇艳的玫瑰和娇嫩柔弱的雏菊。她是夏日迎风起飞的飞燕草。清静、轻盈、正义、自由,她有自己的方向。临时出了差。那会儿刚落地没多久,度止珩便打来了电话,把s17里发生的种种带了出来。丢掉了身后的十三,几乎是飙车到了南林区。看到没有亮灯的房间时,心狠狠揪了起来。那些年,穿过最凶险的死亡隧道时,都没有那一瞬来得颤动。以为会看到她的眼泪,或者……会听她抱怨几句。可他走遍了楼上楼下,却根本没有看到她的身影。那一刻,他第一次体会到恐慌。只是看不到,却好像失去了。好在,还记得他们一开始的地方。穆闻风说得没错,他确实遇到了难题,但也不算焦头烂额。这些年,不正是这样过来的。这次去国外谈合作,亦是许君蘅的考验。好在许懿尚有理智,程开阳也没有说谎,他们都做到了。屏障已经扫除,接下来,是她一个人的舞台,和乐园。她的道歉,他并不需要。“你好像忘了,我做什么,都只有一个出发点。”二十厘米的身高差刚刚好,他稍一低头,呼吸就能落在她耳边。声音柔情,却带着无可置疑的坚定,“我从来,都只要,心甘情愿。”“所以,不要推开我,也不用觉得亏欠。”怀抱是温热的,酥酥麻麻的声音落在耳边,再进一步,就可以是下一段发展。而程玄度竟在此时突然走神,想起了许懿的询问。“你爱上许弭了吗?”那时只觉得许懿不讲道理。这世上,有很多选择都找不到答案。可如果再来一次,她大概……可以冷静地告诉他,甚至列举出一二三四条为此心动的瞬间。似是感受到了她的失神,落在腰间的手不甘心地收紧,呼吸又热了几分,距离再次拉进,只剩下了那捧包装精美的飞燕草,倔强地隔在最中。飞燕草开得热烈,精心修剪过的枝条,足够美观,又不会伤到人。有几片花瓣不堪触碰,掉落在了身上。思绪拉回。程玄度眯了眯眼,后撤一步,不忍让花受到伤害。而那人显然又一次误解了她的意图,扣住手腕,用力一拉——飞燕草花束彻底摔碎在地上,溅起了几片残瓣。而唇间,是更奇异的触感。来不及分辨,蜻蜓点水后便移开了。程玄度伸手,接住了从唇瓣上掉落的那片花瓣。还是热的。香味扑了满鼻。这才发觉,飞燕草中心,还放着几株玫瑰作配。“程玄度,”他定定地开口,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虔诚,“你给我听好了。”“我心甘情愿。”他好像和喜欢这样幼稚的重复发言,以达到肯定的目的。大概是算准了,她最难应对这种厚脸皮。也摸透了,她早已丢失的安全感。只开了暗色壁灯的卧室。暧昧的要命。程玄度抬起头,距离很近,她的鼻尖擦过了他的下巴。明显感觉到男人的身子紧绷,按住后腰的手更烫了,就连呼吸也有了自己的节奏。气氛刚好,但两人,还是坚守在清晰的界线外,默契地没有再下一步。缠人的暧昧里,似乎一切都变得顺其自然起来。程玄度对上那双满是包容的黑眸,细细从找寻着自己。他没闪躲,没回头,就连眼睛也一眨不眨,更没有引诱和暗示。明明一样感觉到了。她无法想清楚,这对许弭来说意味着什么,是在意还是克制,还是不感兴趣。她更了解自己。踮脚,手慢慢勾住了男人结实的脖子,没有炽热的亲吻,看起来不带半分爱欲,克制的,像是被迫营业的两个陌生人。可许弭却知道,落在脖颈间的呼吸是温柔的。落下的水珠,是暖的。不是刻意折磨,挑战他的理智。而是,在狼狈不堪时,借他的肩膀,求一处避风港。“你早就知道的。”从不暴露委屈的女人,在诉说心事时,都带着几分不情愿,像是幼稚的和自己赌气。许弭哑然。手却下意识在她背后小心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