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禧纠正他的说法,目光看向身边的温禧,笑着说:“他是,我不是。如今大街小巷的海报里都该挂着时祺的名字。”“世界上少了个青年演员,却多了位伟大的钢琴家。”说着抬头看了看时祺,寻求肯定,时祺听见她在夸自己,就心情很好地扬了扬眉。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圆满。时隔多年,吴荻依然能感受到,他们两人之间的磁场还是格外强烈。”你们两人都在南江吗?”“我最近在南江生活,”时祺点了点头:“想试试能不能找点创作的灵感。”“我在做调律。”温禧想起当初沸沸扬扬的独奏会新闻,吴荻可能并没有关注。“你在做调律?”吴荻跟着她,激动地将话重复了一遍。“怎么了?”温禧问。“是有个不情之请。”他迟疑,话却迟迟说不出口。“你跟我客气什么,”温禧反而笑了:“就直说吧。”“现在国家也大力发展职业教育,”吴荻跟他们解释:“我们的培养目标很明确,只要教学生学会一门手艺便够了。但大多数的学生是考试一次考差来到这里,有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他跟两人解释起职校的办学模式。他们是民办学院,既有通过高考录取的学生,也有小学毕业后直接念五年制的中专的在校生,那些学生还都是半大的孩子,对前程一片迷茫。“我作为老师能做的,也就是尽我所能,多给他们提供一些尝试的机会,让他们真正找到愿意投入奉献一生的事业。”做教师,也鞠躬尽瘁,依然爱岗敬业,为那群小朋友操心。“我们近期正好也有打算开设调律作为学生的选修,如果顺利的话,也会考虑开设这个专业。”“所以一直想邀请有名的调律师来。今天碰到你,误打误撞,正好把我这个心愿给了了。”“方便吗?”吴荻问得小心翼翼。“你太客气了,一节讲座也就一个小时的时间,有什么不可以的?”“你请不起他,那我还是请得起的。”温禧半开玩笑地说,让吴荻紧张的心松弛下来,他的眉瞬间松快了不少。他们是好久不见的朋友,不是吗?“对了,最近的同学聚会,你们两个要来吗?”乌龙同学聚会?温禧下意识便去观察时祺的神情。从她的角度仰头看,时祺的刘海错落在眼前,漆黑的眼深不见底,细碎的光像某种浮动的草荇。见他不置可否。也是,他既不适合在这种喧闹的场合出现,也不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吧。“再看看吧,”于是温禧微笑,委婉地拒绝:”我平时工作比较忙,可能没有时间。”在南江大学时,她一颗心都扑在时祺身上,也不像普通学生一样住在宿舍。一晃四年,熟悉的面孔很多,亲密的朋友却寥寥无几。她毕业后便退了班群,后来因家中变故,她过得浑浑噩噩,有段时间几乎隔断了与朋友同学的所有联系。“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们再去。”温禧说话时自然而然地用了我们,这个词像一根细细的红绳,将她与时祺自动绑定,让他不由自主地抬眼看她,眼神幽深,又心满意足地将目光移开。吴荻倒也不甚在意,转而去详聊邀请温禧的事。温禧与吴荻将讲座的时间定在学期末,互相确认了联系方式,他说自己还赶着上班,他们便挥手作别。她的工作并没有固定的假期,与客户协商上门调律的时间,时松时紧,全靠自己的把握。给时祺的钢琴没买成,他们倒是平白无故地答应了另一桩事。温禧尝试了所有的选择,给厂商打遍电话,拿着许多定制的钢琴手册给他确认,几乎将所有的钢琴品牌都翻了个遍。最后她选了国产品牌洛森的定制款。洛森历史悠久,品质稳定。当初创立时,积极地向欧洲引进钢琴制造名家,协同生产。现在开始从中国传统文化上汲取设计灵感,中西荟萃,既有固定的生产基地,也有原创的生产技术。“怎么样?”她自觉满意,话里藏了点邀功的浅喜。没想到时祺听见她的介绍后,黑曜石般的眼中露出意味深长的笑。他每次弯眼,温禧便又疑心自己是不是又掉进什么圈套。“怎么了?”那点快乐又无缘无故地被他的笑卷走。“你推荐的钢琴不错,但小满,你不知道,洛森已经被我们收购了吗?”他一口气说完,平静地等待她的反应。“但你不知道也情有可原,我们在与他接洽在国内合作的事,已经基本谈妥。我自己本人一直很喜欢这个品牌,所以就与他们商量合作,为他们注资,但不对他们平时的决策多加干涉。”颂音提倡多元化的企业文化,这是他进入中国市场后的第一次合作。敢情羊毛出在羊身上。想到自己预付的定金转手就到了时祺手中,温禧就不知该气还是该笑。“你是不是故意的,上次为什么不跟我说,还在这等着。”她杏目圆睁,发现自己再次弄巧成拙,自得地将他自己培育的鲜花用来献这尊大佛,准备从他那里讨一个说法。始作俑者嘴角噙笑,看见她脸上生动的神情几经变化。国内拥有钢琴生产基地的品牌罕见,洛森也算其中翘楚。他的所有者创办的初衷是希冀中国拥有独立自主的钢琴品牌,几度沉浮,最近苦于制造瓶颈,销售额日渐滑坡,几轮融资都不太顺利。他们愿景相同,见他同为中国人,商谈合作时就多了几分可能。“不是故意的,只能证明你与我的眼光一样好。”他三言两语便能将温禧焦躁的内心抚平:“小满,这是对我的肯定。”“谢谢你,我很喜欢。”他低沉悦耳的声音在温禧的鼓膜上震动,道谢诚挚,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知道了。”她伸手胡乱地扇,也扇不尽耳间的热意。“好了,你回去好好练琴。”温禧转身就将时祺往外推,苦垒的心墙早因他的推波助澜而轰然倒塌。后来她又想顺其自然,可这个其已经成了时祺的祺了。-腊月二十二日,温禧的讲课日期。深冬天高云阔,稀疏的枝桠下漏尽冬日温阳。有同学三三两两地结伴而行。学期结束,众人欢声笑语,脸上洋溢着青春的朝气。南职的校园环境优美,以欧式建筑为主核,本世纪初才将新校区建设完全,是座花园式的学府。毕业以后,温禧许久没有回过校园,现在置身其中,便还有几分怀念。那时候她尚且衣食无忧,天大的事不过是担忧学期岌岌可危的绩点。温禧今天穿了西装裙,外搭牛角扣大衣,一双棕色的长靴衬得双腿笔直,用双肩包背着精简过的调律工具箱,轻装上阵,可以完美地混入学生当中。接下来发生的趣事就佐证了这一点。“同学,麻烦请问一下教室101在哪里?”身后有气喘吁吁的女孩轻拍了她的肩膀:“我是从校外来的,听说这里有调律的讲座,想来听一听。”女孩学生模样,一脸焦急。“你跟我一起过去吧,我也恰好要到那里去。”女孩开心地点点头。在前往教室的路上,温禧中间几次她想说明自己的身份,却连一句话都插不上,索性耐心倾听。女孩性格外向,将苦水与温禧这样的陌生人分享。她说从小就喜欢动手拆东西,却被父母勒令在书桌上读画本,高考落榜心仪的大学。她倾诉的那些事,温禧都感同身受。直到两人走进报告厅,女孩正准备给她欠身让位,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却见温禧径自走上礼堂的中央,